趙村兒大隊今年春天選舉,才189個人投票。
人又不是機器,不能可著這點兒人使勁兒使,況且機器還會損壞,還需要保養維修呢。
早晚要走到合作的一步。
不過現在,趙村兒人夠用,步子不能跨太大。
而且一定得是他們需要趙村兒,他們來求趙村兒,他們越迫切,趙村兒大隊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所以趙柯和趙新山態度都極其隨意,一副“帶不帶你們玩兒都行”的樣子。
快到中午,趙新山留他們吃飯。
糧食緊缺,留下吃飯太沒眼色,三人婉拒後,向趙柯和趙新山道彆。
趙柯和趙新山便起身送三人。
李寶強爹媽跟李大隊長一起來,還要一起回去,在孫家待著的一段時間,著實劃拉了不少東西。
而孫大娘夫妻倆,麵對氣焰囂張、擺明占便宜的親家,仿佛是軟骨頭,人家看上啥,嘴上說“借”,明知道不會還,仍然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趙柯五人到老孫家路口,李大隊長站在外頭喊了一聲,李寶強爹媽很快就出來。
男人背著一大袋糧食,壓得彎腰,女人身上掛著大包小袋,手上也沒空著,左手拎著一辮兒大蒜和一串兒乾辣椒,右手提著一串兒魚乾。
全都收獲頗豐。
他們不像是來走親,好像進貨來了。
趙柯和趙新山瞧著他們夫妻,眼神皆有幾分異樣。
丟人丟到外頭,李大隊長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瞪向夫妻倆。
李寶強媽振振有詞,“親家太熱情,再說,這也是為了他們閨女!”
家家受災,日子都不好過,就算親家接濟,這麼不客氣地收下,也相當少見。
楊大隊長和劉副隊長麵露譏笑。
而孫大娘夫妻倆都扯起笑臉,不反駁。
兩人都是一樣兒的心理:能有啥辦法,誰讓他們閨女不能生呢?
李大隊長也不好說啥,不然更丟人現眼,催著兩人趕緊走。
六河子大隊趕著牛車來的,慢悠悠地從他們三人身邊兒過去,也沒說送他們一段兒。
李寶強媽揚聲,“誒,拉我們……”
“閉嘴!”
李大隊長嗬斥倆人,臉色難看。
李寶強媽嘟囔:“怪重的……”
李大隊長狠狠瞪夫妻倆,快步走遠。
夫妻倆想快也快不起來,慢吞吞地跟著。
趙柯看著李村兒三人的背影,蹙眉,問孫大娘:“怎麼給這麼多糧?你家冬天不吃了嗎?”
夫妻倆苦笑,孫大娘說:“親家沒糧了,我們不為了彆人兒,也不能眼瞅著春妮兒餓肚子啊,而且春妮兒在吃藥養身子準備懷娃,得多吃點兒……”
春妮兒結婚後一直沒生孩子,在婆家過得不咋好,不是啥秘密。
趙柯很懷疑那夫妻倆會不會讓春妮兒吃飽,但又不能不負責任地說話,便問:“他們去哪兒抓的藥?縣裡嗎?”
孫大娘搖頭,“不是,親家婆說是托親戚搞回來的藥方,聽說可靈了,彆人吃了都有效果,保準兒能生兒子。”
趙柯:“……”
還保生兒子……
趙柯看著她滿是期望的雙眼,深呼吸,跟她講道理:“不能生育,要去正規的醫院查一查,究竟是夫妻雙方誰的問題,對症下藥。”
孫大娘驚詫地說:“咋會是男人的問題,不能生肯定是女人的問題。”
孫大爺也不讚同地說:“趙主任,你還年輕,不懂。”
這種問題,婦女主任管,不該大隊長的事兒,但他說趙柯不懂,趙新山得說道兩句:“老孫,趙柯讀的書比你們多,她還得在村兒裡乾工作,彆老動不動就說她‘不懂’,影響她威信。”
孫大爺訕訕,“我不說了,不說了……”
趙柯嚴肅地說:“不能生,也有可能是男人的問題,那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藥,根本沒有保證,不能隨便亂吃。”
根深蒂固的觀念,顯然不是趙柯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孫大娘還試圖說服趙柯:“女人的肚子長在女人身上,生孩子就是女人的活兒,不能生咋能賴男人?這不不講道理嗎?”
這歪理……
她態度還特彆好,一點兒不胡攪蠻纏,深信不疑。
趙柯都要氣笑了。
“媽,咋了?”
冬妮兒的聲音響起來,打斷兩人。
中午下工,老王家一大家子全都回來了。
後麵還有對門兩家人。
他們紛紛和趙新山趙柯問好。
孫大娘當著親家還有外人的麵兒,含糊道:“沒啥……”
趙柯非要掰扯明白,也讓其他人都聽一聽,“我們在說女人生育的問題,懷不上、懷男懷女不是女人一個人的問題,要是女人全責,還要男人什麼用?自己懷就是了。”
東嬸兒哈哈笑,“自己咋能懷?”
其他人也都當笑話聽。
“既然不能一個人懷,女人不能生,生不了女兒,怎麼就沒可能是男人的問題?有問題就得夫妻倆都去檢查,不能胡亂吃藥。”
眾人麵麵相覷,好像是這個邏輯,但又不符合他們一貫的認知,沒法兒立即認同。
冬妮兒更是無法接受,魔怔一樣念叨:“不是的,就是女人的問題,肚皮爭氣才能生兒子……”
孫大爺和在場的男人們也都不樂意承認“男人會有問題”這個可能,很不服氣。
趙柯忍無可忍,噴他們:“地不好就調理地!種子不好,怪什麼田野!”
她太暴躁了。
眾人不敢應聲。
潘翠蓮問:“那種子不好咋辦?”
“換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