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荷花年輕那陣兒，就是個眼光高的，村裡兒當時有惦記趙荷花條件好嫁妝多的，想要結親，她瞧不上。</p>
瞧不上正常，看條件確實高攀老隊長家。</p>
趙荷花性格驕橫也是事實，後來本村兒沒有中意的，老隊長出了一筆在當時相當高的嫁妝，將她嫁到了外村兒。</p>
她這些年囂張跋扈，倒是沒受啥氣，她婆家人就難說了。</p>
輪到她閨女找對象，心快比天高了，一心想給閨女找個吃鐵飯碗的對象，找不著，再拖年紀就大了，又惦記上趙村兒的青年。</p>
她就沒想過，村兒裡人看不上她閨女嗎?</p>
反正擱趙五奶找孫媳婦，肯定不會找趙荷花的閨女。趙新山聽老太太說一通，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p>
“再說句不中聽的，你彆看村裡頭老說趙柯和你家芸芸臭脾氣還啥活兒都不會乾，嫁不出去，人趙柯有本事，你家芸芸呢，嬌是嬌，懶是懶，正經時候拿得住事兒，你看她最近長進多少呢。"“嚴美麗……”趙五奶微微搖了搖頭， "趙荷花這態度，想讓閨女找來咱村</p>
兒，難。"</p>
村裡不比往年，他們現在手裡是沒多少錢，可隱形資產有啊，而且是相當保險的隱形資產。大家夥兒眼光自然而然地高，又有趙柯在後頭理直氣壯地告訴男男女女“該挑挑，都彆不好意思”,肯定要猛著勁兒找自家中意的。</p>
趙新山當然清楚，歎道： “五嬸兒，你就受回累，替美麗說一說，要真不樂意或者相看不成，我也好回荷花，到底是我妹子。"</p>
他為難，趙五奶不好再拒絕，"那行吧……"</p>
外人不清楚情況，村子內部私底下對各家青年有排序。</p>
單看家庭條件，排序是：趙楊、趙林，劉德軍，潘斌，鄧軍，小板兒，呂文聰，陳三兒，石頭。而排除趙楊、趙林和劉德軍，除了石頭，其實幾家條件差不太多。</p>
如果單看個人條件，以老人對年輕人的眼光，從踏實到不那麼踏實的排序是：小板兒，呂文聰，鄧軍，石頭，潘斌，陳三兒。</p>
第二天，趙五奶先去了鄰</p>
居老板兒家，讓他家小板兒跟嚴美麗相看相看。</p>
地點就定在趙新山家。</p>
小板兒長得憨厚，方頭大耳，老實巴交，進屋就坐在門口，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咋回事兒，說話磕磕巴巴的。</p>
母女倆第一眼就沒相中，表現得相當明顯。</p>
趙五奶努力打圓場，趙新山了解老板兒家的情況，說了不少他們家的好話， "一家三口都踏實能乾，從老看到小，爹媽從來沒拌過一句嘴，小板兒對媳婦也不能差了……"</p>
但氣氛始終沒調動起來。</p>
最後連讓兩個年輕人出去單獨相處這一流程，都沒人提。</p>
趙五奶他們走後，趙荷花就抱怨： "哥，這小夥子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就沒有利嘴利舌的嗎?"</p>
嚴美麗也嘟嚷："長得也不好看。"</p>
趙五奶又去了潘大龍家，他兒子潘斌不笨嘴拙舌。潘家人全都是能說會道的，一句話都不落在地上。</p>
潘斌長得隻能算周正，但嘴好，愛逗趣兒，逗得趙荷花一直哈哈笑，場麵相當融洽。後來，趙五奶讓潘斌和嚴美麗單獨嘮嘮。</p>
潘斌沒領趙芸芸出去，倆人就在趙新山家院兒裡說話。屋裡頭悄悄瞧著，嚴美麗</p>
臉上始終掛著羞羞答答的笑。</p>
"有話聊，應該能成。"</p>
然而潘斌出了大隊長家門兒，就告訴趙五奶，他沒相中嚴美麗。趙五奶問他： "為啥啊?你們不聊挺好嗎?"</p>
潘斌單手插兜，中指捋捋額前的頭發， "我跟誰都聊挺好。"嚴美麗圓臉濃眉細眼，長得不醜，可也沒多好看。</p>
趙五奶整不明白年輕人，但做媒，都是兩邊兒說和說和，沒準兒就成了。她勸潘斌： "再相處看看，萬一接觸多了，發現很合適呢?"</p>
嚴美麗家條件還挺不錯的，潘斌無所謂，就答應再接觸一下。</p>
年輕男女單獨在屋裡不太好，去人多的地方容易被人調侃，於是潘斌隻能約著嚴美麗大冷天在外頭閒溜達。</p>
嚴美麗怕穿得臃腫身段兒不好看，隻穿了一個襖子，沒套大棉襖，也沒戴帽子。</p>
潘斌穿得暖暖和和，看她凍得臉發紫，心裡不願意，也隻能把大棉襖脫給她， "你穿吧，彆凍壞</p>
了。"</p>
嚴美麗裹著潘斌的棉襖，又感動又害羞，說話的聲音柔的快要滴出水來。到這兒，兩人相處的都還行。</p>
半途，他們碰到了呂文聰的姐姐，呂文秀。</p>
村裡都知道趙荷花母女，隻是不熟，潘斌意思意思給兩人互相介紹，就跟呂文秀說笑： “吹得哪杆兒風，在這兒碰著了?"</p>
呂文秀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西北風。”</p>
"能喝同一口西北風，也是咱倆有緣分呐。"</p>
呂文秀嫌棄地揮手， "去去去!誰跟你有緣分，我還有事兒呢，沒工夫擱這兒跟你磨嘴皮子。"潘斌追問： "啥事兒啊?"</p>
"沒啥……"</p>
嚴美麗聽著倆人熟稔的話，臉色越來越不好，推操了潘斌一下，指著呂文秀罵， “我還在呢，你倆當著我的麵兒就打情罵俏，真不檢點!"</p>
呂文秀一下子氣紅了眼， "你說誰不檢點?"</p>
潘斌很無語，跟呂文秀道歉，陪著小心，哄著她先走，才對嚴美麗說： “人家有對象，大白</p>
天的，你咋說話呢?"</p>
嚴美麗指責： "有對象就能跟彆人對象調笑了嗎!"</p>
"開開玩笑咋了!"選舉大會上，他還跟趙柯開玩笑呢，雖然被踹了.…</p>
潘斌又道： "再說誰是你對象，相看第二回，接觸接觸而已，你彆賴上我!"</p>
嚴美麗很受傷，一把扯下身上的棉襖，甩給他： “我還看不上你呢!”狠狠踩了潘斌一腳，捂著臉跑開。</p>
潘斌拿著棉襖，跳腳， "有毛病。"</p>
倆人不歡而散。</p>
嚴美麗回去一通告狀。</p>
趙荷花質問趙新山： “哥，五嬸兒給介紹啥人啊，美麗跟他相對象那都是給他麵子，這麼不正經!好歹找個不那麼油嘴滑舌的。"</p>
趙新山狠抽兩根煙。</p>
潘斌是有點兒不穩重的毛病，她不滿意潘斌，那麼說呂文秀就不合適了，呂文聰肯定不會樂意跟她相看，趙五奶隻能盤算起鄧軍。</p>
不過她去老鄧家之前，明明確確地告訴趙新山： “一個村兒裡這麼相看，不好看，這個再不成，</p>
我不當這個媒人了。"</p>
趙新山一個大隊長，有整個大隊的事兒要看管，也不耐煩天天操心這個，回去跟妹妹說</p>
： “五嬸兒去說最後一個，不成就沒有合適的了。"</p>
趙荷花： "那不還沒看完呢嗎?"</p>
趙新山埋汰她： "你當趙村兒是你家菜園子啊，挨個摘下來挑挑揀揀!最後一個!"趙荷花不高興，眼睛轉了轉，打算他不管，她就自己去看!而村子裡，關於嚴美麗和兩家相親的事兒，早就傳遍了。</p>
碎嘴子不少，沒相中本來不是啥大問題，讓他們一說，也都成了毛病。</p>
老鄧家不樂意兒子跟嚴美麗相看，趙五奶好說歹說，他們才看在她和大隊長的麵子上，同意了。鄧軍粗實，個頭稍微有點兒矮，更顯得人矮壯矮壯的。</p>
他一走進來，趙荷花和嚴美麗就皺起眉。</p>
鄧軍媽注意到，臉也拉下來。</p>
趙五奶和趙新山對視，得，這一打眼兒，又成不了。李荷花看著這一幕，嗤笑。</p>
br />兩家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相看無疾而終。趙荷花發牢騷： "個兒也太矮了，根本配不上美麗……"</p>
趙新山打斷她： “那不比美麗高半頭呢嗎!那鄧軍，乾活的一把好手，人也沒那麼多花花腸兒，他家娶媳婦兒，彩禮也大方，咋就配不上!條件是相應的，你不得看看自個兒家啥樣兒?"</p>
"哥，你咋能這麼說你外甥女呢!美麗條件多好啊!""芸芸條件不好嗎?我和你嫂子都沒你這麼挑!"趙荷花不服， "芸芸哪有美麗白淨……"</p>
自家閨女，自個兒咋說都行，彆人說嘴，趙新山不舒服，再說他私心裡，閨女肯定強過外甥女，"你愛攀誰，我不管了，彆拉扯我閨女!"</p>
"你不管，我自個兒去瞧!反正就剩兩個了。"趙荷花知道人在土窯那邊兒，拉著閨女，就往出走。趙新山懶得管她們。</p>
李荷花擠兌： "你就不怕教她整的你這個大隊長沒臉?"</p>
"得了，彆說風涼話了。"趙新山麵無表情， "剩陳三兒和石頭了，她們看完就沒話說了，我攆她回去。"</p>
“請神容易，送神可難。”</p>
另一頭，母女倆走到土密。</p>
趙荷花一打聽，得知陳三兒在庫裡休息，便帶著閨女進去。土窯邊兒乾活的幾個人看著母女倆的背影。</p>
"咋問陳三兒?""不能是看上他了吧?""彆說，陳三兒學好之後，我才發現，他身高長相都挺出挑……"</p>
幾人麵麵相覷。</p>
庫裡——</p>
傅杭趁著休息的間隙，在教陳三兒等人認字。</p>
陳三兒坐在工作台旁邊，拿著磨得光溜的小棍兒，沾水一筆一劃地學寫字。字體很稚嫩，但他很認真。</p>
趙芸芸故意走過去，撩閒，挑他毛病： “你這咋倒下筆呢，口竟然一筆寫，這個字，點兒落了.</p>
陳三兒抿著嘴，瞪她： "趙芸芸，你再在這兒嘚吧，信不信我揍你!"趙芸芸抬下巴， "這麼多人，你敢!"</p>
他本來就不打女</p>
人，陳三兒看趙芸芸那嘚瑟的模樣，毫無辦法，練字的興致一降再降。趙芸芸得意，踢踢他的腿， "要不要我教你?"</p>
陳三兒瞥一眼她的腳，挪遠一點兒。</p>
趙芸芸又踢他。</p>
陳三兒一把抓住她的腳踝。</p>
趙芸芸動不了，瞄向周圍，沒人看他們，咬牙小聲兒命令： "鬆開!"</p>
陳三兒威肋她： "你……"</p>
庫門打開，說話聲打斷了陳三兒的話。</p>
趙荷花問： "誰是陳三兒?"</p>
陳三兒看過去，皺眉。</p>
其他人看向陳三兒，又看向趙荷花。</p>
傅杭一個人端坐在長長的工作台一側，一身板正乾淨的襯衫，眉清目朗，淡淡地抬眼看過來。</p>
趙荷花和嚴美麗母女全都移不開眼。</p>
"媽，他可真好看……"</p>
嚴美麗呢喃。</p>
趙荷花認同。</p>
傅杭眼神一冷。</p>
嚴美麗不由自主地眼神閃躲。</p>
而趙芸芸從聽到她們來找陳三兒，心裡就有些怪異。</p>
全村都知道，趙荷花和嚴美麗在相對象，找陳三兒什麼用意，顯而易見。陳三兒忘了鬆開她的腳踝。趙芸芸心像是泡在什麼裡頭，看陳三兒越發不順眼，用力抽回腳。</p>
陳三兒手上一空，緊接著又挨了她一腳，氣得磨牙， "趙芸芸，你等著，早晚收拾你!"“你能把我咋地?”趙芸芸臉上結著薄霜，陰陽怪氣， “找你的，還不趕緊答應。”陳三兒直接不客氣地說： “誰找我我都答應</p>
，我不要麵子?”趙荷花和嚴美麗聽到，轉向他，目光從挑剔漸漸轉變，長得……好像也還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