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副隊長看著結果,隻有高興。
然而許誠看見明晃晃地對比,激動的心逐漸冷下來。
對比另外三個人,尤其是趙柯和趙新山,他的票太低了。
牛會計和趙芸芸統計好票數,寫在每個人名字上。
今年,趙村兒去年沒投票權的一部分青年成年了,還有一些結婚納入到趙村兒大隊的年輕人,所以比去年多了37票。
參與投票的人總共是222人,棄票38張。
當選的四人:趙新山179票,許誠93票,趙柯177票,牛江134票。
許誠看著差距巨大的數字,聽著下頭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隻覺得大家都在嘲笑他。
麵紅耳赤,不過現在是憋氣憋得。
事實上,因為許副隊長想要推兒子一把,推選副大隊長候選人的時候,年紀大的都沒湊熱鬨,大隊乾脆就把三個小組長放上去了。
真要說人緣兒,許誠完全比不上王老三和趙成。
隻是一來,許誠文化高一些;二來,趙村兒有個潛規則,副大隊長得是外姓的;三來,王老三冒頭的時間比較短,競爭力不高。
許誠是第一年,還沒讓社員們看見他作為副隊長的能力,這些票基本都是看在老許副隊長的麵兒上投給他的,能順利選上,就很不錯了。
大家看在許副隊長的麵兒上,也不會嘲笑他。
底下社員們沒人說他,他們都在說趙柯。
“趙主任票真高啊,差一點兒就趕上大隊長了。”
“不一樣吧,要是真競選大隊長,肯定沒有這些票。”
“那不一定,你沒看老許副隊長都沒參加競選,趙柯要是選大隊長,估計大隊長也要退。”
“有道理,老趙家那麼一大家子人,選誰肯定都有數。”
“我覺得這樣兒挺好,大隊長還是大隊長,萬一趙柯犯虎勁兒,咱還能有處說理去。”
“哈哈哈哈,你聽你這話慫不慫……”
周圍一圈兒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許誠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趙新山舉起喇叭:“都安靜一下,我宣布結果。”
社員們臉上還帶著笑,紛紛看向大隊長。
趙新山正式宣布完,道:“新副隊長許誠,跟之前的趙柯一樣,三個月試用期,乾的行就轉正,不行就再重新接受社員們的考驗。”
他說完,轉向許誠,“小許,你同意嗎?”
許誠調整表情,扯起個僵硬地笑臉,答應:“同意。”
“那就這麼定了。”
趙新山繼續道:“合作社還有一些事情,讓趙柯跟你們說說。”
趙柯接過喇叭,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進入正題:“第一個是養豬場的事兒,咱們大隊現在豬的數量多,五個飼養員忙不過來,需要增加四個飼養員,還是像去年一樣,培訓幾天,然後考核選拔,這次報名不限男女……”
“不限男女”一出,底下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但是……有個但是,聽我說完。”趙柯微微抬高音量,待社員們聲音低下去,才說道,“無論是男同誌還是女同誌,身體素質有差彆很正常,大隊呢是有個建議,儘量照顧一下身體不那麼強健的社員,畢竟咱們大隊現在有些工作的強度,確實很高,不是很適合每一個人。”
養豬場的活兒,原來算是累的,現在有燒磚和蓋酸菜廠、修路、稻田地的活兒比著,活兒沒減輕,勞累程度的排序卻下來了。
有一些人能乾,拿到的報酬多,有一些人聰明,也能拿到更多的報酬。
一個集體中也必可避免的存在一些弱勢人群,就比如有個彆身板比較單薄的男社員,還像有何東升那樣腿腳不太利索的男社員,讓他們去乾強體力或者對身體有要求的技術活兒,不太現實。
既然是集體勞動,大隊就不能讓這類社員乾瞅著彆人賺錢,長久下去,貧富差距越拉越大也就算了,沒準兒連基礎生活水準都達不到。
那不是大隊樂見的。
“大家都想多賺一些,生活好一些,現在選擇多了,需要根據個人情況適當地調整崗位。”
趙柯順勢就說起建築隊:“建築隊用到的人比較多,要是全都由咱們大隊的人做,村兒裡這一攤事兒就得撂下不少,也不利於咱們大隊跟彆的大隊之間的友好團結,所以大部分會從其他大隊雇傭。”
“咱們大隊工分給得足,不用非得去攬這個建築隊的活兒。”
“另外,大隊暫時決定選四個拖拉機駕駛員,四輪拖拉機和手扶拖拉機各兩個,有事兒可以輪換,同樣的,男女都可以報名,相同的練習時間,開得最好的就上,沒選上也不用擔心,咱們大隊以後發展起來,肯定不止這兩輛拖拉機。”
好些社員對拖拉機跟感興趣,喊:“趙主任,駕駛員有啥條件不?”
趙柯想了想,道:“這一批四個駕駛員,要求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五月份掃盲課的考試,八十分以上。”
前麵的年齡要求真的很低,不少年紀大社員都躍躍欲試,一聽後麵的,瞬間放棄。
趙柯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心思,忍不住笑,“沒有問題了?沒有問題我繼續說了?”
社員們還能有啥問題,激情全都讓“考試八十分”澆滅了。
趙柯道:“再就是養豬培訓的事兒,這個月二十號就得出發,因為期間還要春耕,時間緊任務重,就從現有的飼養員中選拔,要通過一個養豬相關的考核,一個漢字默寫的考試,成績最好的一個飼養員去首都參加培訓。”
五個婦女飼養員透過人群望向彼此,情緒各異。
知青中,方靜咬唇,不甘心地抬眼,遙遙看向台上。
趙柯目光掃過五個飼養員,道:“如果有什麼個人原因,不想去培訓,可以直接跟我說,但機會難得,有什麼難處,也可以跟我說,大隊儘量幫著解決後顧之憂。”
五個人點點頭。
趙柯問道:“關於這個事兒,還有沒有人有問題?”
底下不少社員搖頭。
“那……”
“趙主任。”
台上有人忽然打斷趙柯的話。
趙柯看向許誠,“許哥有問題?”
台下,卸任副隊長的許正義皺眉看向兒子。
許誠清了清嗓子,一副“全心全意為大隊考量”地神情道:“趙主任,去首都培訓的機會這麼難得,直接從五個婦女裡選,對其他社員,是不是不太公平?”
趙柯心平氣和地問:“許哥覺得,哪裡不夠公平?”
所有人都看向他。
許誠越發振振有詞:“畢竟是去北京,代表咱們大隊的顏麵,甚至代表咱們公社的顏麵,應該所有社員都有同等的機會,從中選取一個最優,否則如果不能更好的獲取知識,不是浪費寶貴的機會嗎?”
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不少社員微微點頭附和。
甚至有些社員相當意動,去首都誒,學成沒準兒要發達起來呢,誰不想要這個機會?
像趙二奶,直接就扯開嗓子喊:“對啊,我家和誌那麼有文化,憑啥不能去培訓呢?全村兒選人最公平。”
她一開頭,其他社員陸陸續續附和起來——
“就是啊。”
“趙主任,為啥不從全村兒選人?”
“拖拉機駕駛員兒都部分男女呢。”
“萬一我們家孩子也能選上呢?”
……
五個飼養員原本可能還有點兒猶豫,現在讓許誠和趙二奶這麼一挑,競爭一下子加大,她們的機會就縮小了。
幾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
而許正義眉頭從許誠一說話,就沒鬆開過,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許誠這新官上頭還壓著彆的官,剛上任應該謙虛點兒學習,不該一上來就對大隊指手畫腳。
而且他這麼做,話說得再好聽,也是反駁趙柯。
這不是工作還沒展開,就給自己找麻煩呢嗎?
萬一趙柯或者趙新山對他有意見,都不用給他穿小鞋,工作上隨便為難一兩句,都有許誠受的。
趙柯沒生氣許誠反對她,反而很認可許誠樣子,微微點了下頭,“沒錯,去首都培訓的人,身上肩負著很大的責任,確實要更嚴謹也更嚴格一些。”
許誠有些得意,“既然這樣……”
趙柯笑了笑,接著他的話說:“既然這樣,必須得有一個必備的條件。”
趙新山開口問:“什麼條件?”
“選拔可以放開到全大隊,隻要是咱們大隊的人,都可以參加,但是養豬培訓對咱們大隊的發展有重要意義,大隊不可能給彆人做嫁衣。”
趙柯看向台下,“我知道有些剛加入到咱們大隊的青年也很優秀,很有可能在考核中拔得頭籌,不過為了趙村兒大隊的集體利益,糧食關係在趙村兒大隊還不夠,必須得扯結婚證,同時跟大隊簽保證協議,培訓結束之後,三年內都要服從於趙村兒大隊的安排。”
台下有人,臉色變幻。
也有更多人並不覺得這是多嚴苛的條件。
趙柯看向許誠,溫和地問:“許哥,覺得這樣公平嗎?”
許誠說不出話來。
說公平吧,她已經絕了一些路。
說不公平吧,隻是扯結婚證,簽保證協議,三年服從趙村兒大隊安排而已……
趙柯再次轉向台下,直視趙二奶,語氣溫和地問:“二奶,你覺得我這個條件,公平嗎?”
趙二奶小氣道:“花錢扯結婚證乾啥呢,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趙柯好脾氣地解釋:“不是多此一舉,是對大隊這個集體的保障。萬一有人想要撬走咱們大隊的人,咱們大隊的損失總要有個人來承擔吧?大隊又不是冤大頭,費心費力拿到這個資格,送人出去,到頭來給彆人當跳板……這種事兒,在趙村兒大隊想都不要想。”
趙村兒大隊不過是一個鄉下地方,人家家大業大的單位,萬一不講究,直接調走糧食關係,他們幾乎沒有能力阻攔。
而且趙村兒大隊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趙二奶顯然也想到那倆跑掉的知青,看向胡和誌的眼神變得警惕。
胡和誌低著頭,十分安分老實的樣子。
“大隊能接受意見,社員們也應該體諒體諒大隊。”
趙柯含笑道:“這回,還有問題嗎?沒有問題,可以散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