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是否寫信給樹根兒娘萬知青這個事兒, 趙柯回家後跟餘秀蘭提起,她也是一樣的話。
“算了吧。”
他們現在的態度都是:樹根兒燒傻了是意外,他現在找不了娘了, 劉廣誌那個德性, 他的態度不重要。
趙柯同意不找萬知青, 但她有些彆的看法,在大隊部也跟趙新山說了, “如果細算起來, 不管背後有沒有什麼難處,宋知青和萬知青他們做的事情是一個性質,都是迫不及待地拋棄趙村兒大隊這段過往, 拋棄孩子。”
“大隊肯定是要幫扶弱小,但我們作為乾部, 對待兩位知青的態度上如果因為某一方弱就雙重標準, 我覺得不好。”
隊委會的立場, 應該是全村的立場。
餘秀蘭聽了她這話,覺得有道理又覺得太冷靜太理想, “那你大伯咋說?”
“趙村兒大隊乾部的不作為,社員們的冷漠, 放大了知青們當初在咱們大隊的生存和精神的壓力, 後來也縱容了劉廣誌夫妻對樹根兒的虐待。”
就像趙新山反省的話,趙村兒大隊有失責。
社員們冷漠、自私、不友善……作為在村子裡有極大權力的大隊乾部, 沒有及時引導, 沒有在一些情況出現時有效的措施, 就會加重風氣。
所以,趙柯對何百強進行一定的教育和學約束,這是對他進行正向的引導。
彆人可以不管閒事, 不插手是非因果,當乾部不行。
而在大隊的介入之下,現在趙村兒大隊的風氣,整體是在積極向上。
趙柯道:“還有些彆的方麵的擔憂,如果我找了宋文瑞的生父,劉廣誌夫妻會不會也起意?畢竟是有賠償拿的。”
餘秀蘭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你們咋商量的?”
“先查一下萬知青現在的情況,再交由劉廣誌決定是否追究。”趙柯看到餘秀蘭神色不愉,搶先道,“劉廣誌有這個權利去追究。”
“萬知青急匆匆地嫁了,這些年一點兒信兒都沒有,不定嫁個啥人,這要是真狠心追究,那不是害人呢嗎?”
趙柯道:“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我們會勸說他,但如果萬知青在過得還行的情況下,仍然對樹根兒不聞不問……”
“那她就是沒良心!”
餘秀蘭頭腦清楚了,“咱們大隊又沒有逼她嫁人,人是她自己嫁的,孩子是她自己生的,到頭來怨我們這兒,肯定沒道理。”
如果實在是迫不得已,她過得也不好,沒辦法顧及,情有可原。
如果是其他方麵,甭管是心裡痛苦,還是啥的,沒良心的事兒,做了就是做了。
“那咱們咋查?總不能去一趟吧?跨著省呢,挺老遠的……”
趙柯道:“我跟大伯說了,請人幫幫忙忙。”
至於請誰,趙柯指向隔壁趙楓的屋子。
那裡是她收到的來自全國各地的信,其中應該就有樹根兒娘所在城市的來信。
餘秀蘭想到了,“那得找到啥時候去?”
趙柯親昵地摟住她,“媽~我明天要去公社打個電話,托人給何百靈報名……”
餘秀蘭想到那一屋子的信,眼前一黑,磨牙,“我真是欠你的。”
趙棉笑道:“媽,正好我在家,我幫你找。”
“不用你,你難得回家,好好休息吧。”餘秀蘭隨後瞪趙柯一眼,“我找彆人。”
趙柯則是再次感歎:“要是有個電話就方便了。”
餘秀蘭和趙棉沒接茬,趙村兒大隊可勻不出錢買電話,她做夢呢。
第二天,趙柯騎自行車出村兒,餘秀蘭找到牛小強他們的“根據地”——村東外麵的一棵大樹下。
村子從曬場往西,四處都是沙石建材,村東離建築地遠,人少,安靜,沒人打擾孩子們的“事業”。
餘秀蘭教一二年級,原本打算是找她的學生,可牛小強為了編網,把有空閒的孩子全都籠絡過去,她隻能找到這兒來。
她教學嚴厲,學生們都怕她,一見她出現,手腳都瑟縮起來,鵪鶉似的打招呼。
“餘老師……”
餘秀蘭看著他們中間門那堆成一小山的網,無語,“讓你們學習,你們是一點兒坐不住,倒是能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牛小強以為她是來製止他們的,立馬辯解:“趙主任誇我們動手能力強,說能鍛煉耐性,還鼓勵我們呢!”
言外之意,他們不是搞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有領導支持。
其他孩子紛紛附和。
“趙主任是說了。”
“我也聽見了。”
“她還說我們編得越來越好……”
餘秀蘭:“……”
那死丫頭又要乾啥玩意兒?
當媽的最了解自個兒閨女的德性,趙柯肯定又打著什麼主意,這群孩子被趙柯溜得提溜轉,還覺得她是支持他們呢。
餘秀蘭也不好再說他們啥,直接道:“編網不差這一天,今天給你們安排點活兒,上我家去。”
牛小強他們沒拒絕,拖著編網到樹後,拿稻草蓋上,跟著她走。
餘秀蘭領著一串兒孩子到家,指著趙楓屋裡說:“今天就從裡麵找信。”
孩子們趴在窗門前,張大嘴巴看著裡麵。
趙楓的炕就兩米寬,信摞得滿滿的,還有一米左右,就要觸到房頂。
“好、好多信啊……”
“這都是趙主任的嗎?”
“好厲害……”
莫浩回頭問:“餘老師,趙主任都看完了嗎?”
“這哪看得完,她沒事兒就看幾封,架不住寄過來的多。”
尤其趙柯現在有專欄,雖然那邊要求和審核比較嚴格,趙柯寄過去的幾篇文章,到現在也隻發了一篇,但信是源源不斷地寄過來。
餘秀蘭語氣煩惱中帶著藏不住的驕傲,“眼瞅著都快放不下了,還不能放地上,萬一被耗子磕了就白瞎了,你們趙主任她三舅還說要給打架子放,可沒屋也不行啊……”
趙棉走過來,笑著說:“那等咱家蓋磚房的時候,就蓋大點兒,我出錢,給小柯專門蓋一間門儲藏室保存信。”
“哪用得著你出錢?”餘秀蘭嗔道,“我和你爹還在呢。”
誰出都一樣,信一定要好好保存。
趙棉轉頭溫柔地對孩子們說:“要辛苦你們了,我給你們衝甜水喝。”
麵對趙棉這樣好看又溫柔的大姐姐,連牛小強都文靜了。
地址就寫在小板子上,一群孩子一人拎了一摞信出來,排排坐在房蔭下,按照地址找信。
餘秀蘭和趙棉也沒閒著,一起翻找。
翻都翻了,乾脆就按照地址分門彆類地重新整理。
這不是個困難的工作,就是耗時間門耗耐性,所幸小孩子覺得好玩兒的時候,耐性都很足,最重要的是,有甜水喝。
半個小時後,一個一年級的小男孩兒率先找到一封信,對著板子上的地址對照後,舉起信封歡喜地喊:“我找到了!”
其他小孩兒抬頭,“找到了?”
找到信的小男孩兒得意地晃了晃手裡的信,樂顛顛兒地交到趙棉手裡。
趙棉一看,笑道:“沒錯,是這個地址。”
小男孩兒欣喜又害羞地紅了臉,“那我繼續找。”
他說完,雀躍地回到位置上。
牛小強好勝心強,好幾個孩子也都不服輸,翻找的速度更快。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找到那個地址的信,然後交到趙棉手裡。
與此同時,趙柯到了公社。
她先給段舒怡打了個電話,又給丁小慧打過去,定好何百靈報名的事兒,確認好考試時間門,又在電話裡了解清楚情況,之後才來到公社大院兒。
趙柯進到辦公室,問好後便笑盈盈地說:“段書記,我剛在院兒裡看見那一排的好家夥,心都在顫,激動的不行。”
段書記滿麵笑容,語氣甚至有幾分意氣風發,“拖拉機進公社的時候,公社不少社員都在圍觀,我和吳主任也去看了,等培訓完成,就可以啟動開墾了。”
段書記對趙柯給予表揚,“農機站的初步建立,你們大隊貢獻最大。”
農機站需要一名站長,兩名修理員以及每個大隊一個駕駛員。
站長由公社安排。
將來一段時間門要在農機站負責修理農機和培訓修理員的傅知青林知青還沒回來,而負責培訓農機站駕駛員的是趙村兒大隊的四個駕駛員。
都從趙村兒大隊出。
現在各大隊推選出來的駕駛員已經就位,正在緊羅密布地培訓中。
段書記說趙村兒大隊貢獻最大是事實,趙柯當下完全沒有不舒服的情緒,臉上的笑容更大,“酸菜廠公社驗收合格了,農機站也正在緩步建立,咱們公社這樣大刀闊斧的發展,必定會有大回報。”
“我們大隊也是合作社的一份子,也出了一輛拖拉機,能夠為咱們公社的建設多出一分力是我們大隊的榮幸,我們也希望合作社儘快投入到開墾中。”
但凡稍微了解趙柯一些的,隻要看到她這種過分熱情的笑,就知道她肯定有事兒。
段書記微頓後失笑,“小趙啊,咱們打交道這麼長時間門,還說這些虛頭巴腦的,就不實誠了啊。”
趙柯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我這說得都是實話,您領導有方,肚量不凡,我們下麵這些大隊隻要一門心思跟著公社乾就行,心裡踏實,全都乾勁十足。”
“行了行了,你就彆拍我馬屁了。”段書記聽不得她嘴裡說出這些話,“有事兒就說。”
趙柯從挎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取出裡麵的信紙,雙手遞給段書記,“我想請公社蓋個章。”
段書記低頭一看,第一張信紙上隻寫了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