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 你這麼做,不太好。”
省城,軸承廠招待所裡, 趙棉聽完趙楓的做法, 溫和地表示她的不讚同:“我們希望你們即將締結的婚姻受到最好的祝福,如果不完美,最起碼不要掩飾太平的水麵下藏著暗流。”
“小蘭是你想要明媒正娶的姑娘,不是嗎?”
趙楓著急, “我當然想好好娶莊蘭,但是姐, 你沒看見她父母對她的態度,我實在氣不過……”
趙棉微微蹙眉, “不要在小蘭麵前貶低她的父母, 小蘭很清楚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但你要成為她最親近的人,你口中說出來的話, 做的事, 很容易會給她帶來二次傷害。”
莊蘭本來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聞言趕緊道:“我知道趙楓是為我好,我沒那麼脆弱……”
趙棉輕輕搖了搖頭,“不管趙楓的本意是什麼,不管你是不是脆弱, 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不好的。”
他們離開莊家的時候, 趙楓還很得意他為莊蘭出了氣, 可大姐卻不認可他的行為……
趙楓有些委屈。
莊蘭想解釋:“姐……”
趙棉對著她時,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她, 眼神如同一汪水。
莊蘭說不下去了。
趙棉本身並沒有不容人解釋的態度傳遞出來,可她太美好,好像在這樣的趙棉麵前,怎麼說都是狡辯。
莊蘭跟趙棉接觸的時間太少,每一次直麵都是溫柔暴擊,完全沒有抵抗力。
趙楓不一樣,趙楓姐控,可他控習慣了,當弟弟還是有小脾氣的。
他怕傷趙棉的心,不能跟趙棉爭吵,等趙棉走了,才對莊蘭嘟嘟囔囔道:“我姐就是太善良了,這麼善良,肯定容易被欺負。”
莊蘭讚同地點頭。
“我二姐肯定能理解咱們,她腦子靈活,而且她不是一直說,為了達成目的,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不影響什麼嗎?”
趙柯說過是說過……
莊蘭遲疑幾秒,點頭。
但有人不讚同,他們就不可避免地懷疑自己,真的沒問題嗎?
兩天後,兩人回到雙山公社,第一時間去公社辦公室找趙柯。
趙楓調整措辭,沒再當著莊蘭的麵兒說莊家夫妻的不好,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跟二姐趙柯講了一遍他和莊蘭在莊家發生的事兒,然後期待地看著趙柯,等著表揚。
期間,趙柯一直沒打斷他,他說完,也沒出聲兒。
男人不管多大,在喜歡的人麵前,總是自尊心格外強。
他認為他做得很好,期待姐姐們的表揚,但一個兩個,似乎都不是這樣。
這跟趙楓的設想有差彆,他明亮的神情一點點收起來,抿著嘴,倔強地與她對視。
莊蘭也不由地露出忐忑之色。
趙柯好笑,“這麼緊張做什麼?心虛嗎?”
趙楓不承認心虛,“我以為你跟大姐一樣,也覺得我做得不對……”
趙柯挑眉,“姐說什麼了?”
趙楓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不是什麼人都能講道義的,姐人好,就對誰都好,要吃虧的。”
“人不是事事都要爭個虧賺的,當然,你想要維護小蘭這個出發點,絕對是好的。”
出發點好,那是什麼有問題?
趙棉的善良是有邊界的,她不是毫無底線的容忍。
趙楓的維護方式,莊蘭可能很感動,可趙柯和趙棉作為女同誌,站在莊蘭的立場上看趙楓的行為,會有些不適。
主要是既視感太強了,不過趙楓肯定不是那種人,不會貪那點錢。
趙柯以前做事偶爾也會用些非常手段,以惡製惡有些時候,確實是一個快捷有效的辦法。
但那是以前,人隨著身份和經曆的轉變,會自主或不由自主地發生思想上的轉變。
趙柯並不想斥責趙楓,也不想打擊趙楓的真心,她就很認真地說:“趙楓,你不是個普通的男同誌,你是個軍人。”
趙柯也沒落下莊蘭,看向她,“你努力地擺脫家庭和世俗的枷鎖,是進步青年,是很多同誌的老師和榜樣。”
兩人露出幾分惴惴的神情。
“你們連吃帶拿,吵架罵仗,這都是小節,現在呢,你們是要騙錢嗎?”
一句話,粉碎了所有美好的外衣,一針見血地揭露本質。
趙楓和莊蘭羞憤地無地自容,可仍然有不能消除的委屈,難道要放任彆人貼著吸血嗎?難道隻能忍受欺負嗎?
趙柯看出來,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我變得沒意思了?”
她的衣服更規整更乾淨,頭發也一絲不苟,發絲不再那麼肆意自由。
這不是因為她受到了束縛,相反,她的靈魂更渾厚了。
不同的社會身份,承擔不同的社會責任。
而有些職業不同一般,它們就是有更高的使命和責任,要能夠讓社員們信任,必須得展現出足夠值得信任的精神麵貌。
不是絕對的強製,更多是靠嚴格的自律和他律。
說起來似乎很嚴肅很辛苦,可能有些人會覺得不公平,違背人之常情,所以也會有個彆同誌背離信仰。
趙柯坐在曾經段書記坐了很多年的椅子上,雙手微微交疊,搭在桌子上,態度端正,“不管我的私心是什麼,我選擇坐在這兒,就得嚴格約束自身,飽含對國家和社員們的熱愛,維護公理和秩序。”
信仰有力量,能帶來正向的指引和洗濯。
樹不修理不直溜,趙柯的語氣絲毫不咄咄逼人,“你們都是好同誌,我希望你們都有更光明的前程,基石就要穩。”
莊蘭羞愧,“對不起,趙主任……”
趙楓也蔫頭耷腦。
“不要跟我道歉,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我也不是批評打壓你們。”
趙柯看著莊蘭,真誠道:“如果我掃興了,彆介意,家庭問題確實沒法按照絕對的是非對錯來評判,你們其實已經做得很好,隻是看著你們這麼優秀,就忍不住對你們有更多的期待。”
就像小孩兒考了九十五分,興衝衝地來求表揚,家長直接一句“你為什麼沒考一百分”,確實很掃興很失落。
但趙柯說到這裡,兩個人心頭沒多少陰霾,就是興頭沒了。
趙柯私底下當然也不會一直端著,點完人,語氣一變,對趙楓嫌棄道:“嫁妝走過場,婚後再反口,你不怕莊蘭父母罵你騙婚嗎?咱家到時候臉往哪擱?”
趙楓小聲頂嘴:“你不是說你的麵子不重要嗎?”
“但我沒說我不會嫌棄你丟人啊。”
姐弟倆一拌嘴,最後一點點不愉快也跟著消弭。
“剛剛還說呢,我們優秀,有期待。”
趙楓學她說話的語氣,還轉頭讓莊蘭給她作證。
莊蘭乾笑。
趙柯故意沒好氣道:“少在那兒挑字眼兒,你倆都門口站著去,好好想想問題,彆在這兒打擾我工作。”
趙楓和莊蘭排排站在趙柯辦公室門口,罰站。
趙楓小聲提議:“要不然你說我我說你?”
莊蘭點頭,低聲說:“我們做的事情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們想得不夠深入,而且咱倆是對象,本來就有互相督促的責任,我沒做好……”
“停!”趙楓倆手做了個打住的動作,“不是說對方嗎?你怎麼還檢討起來了?這事兒主要責任在我,我是男人……”
莊蘭不滿,“責任的大小還分男同誌女同誌嗎?趙楓,你這樣的思想覺悟,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