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雞鳴聲起。
原隨雲有些頭疼的撫著額, 坐起了身, 剛抬頭,便看見了遙遙坐在窗前,悠然梳發的人。
溫暖的陽光從窗口投入, 光線澆灑在對方那一頭如綢如緞的烏發上, 反射著瑩瑩之光, 側過來的半張臉上有些懶懶的, 低眉頷首, 一雙紅唇卻顯得格外紅豔, 仿若一朵剛剛被露珠澆灌過的花朵,嬌媚極了。
手上握著的是一把金漆紅木梳,隨著她手上的動作,十指在那一頭及腰的長發中緩緩的穿梭著, 紅色與白皙兩種顏色在一片黑色秀發中若隱若現,交叉相彙。
“見”到此情此景, 原隨雲眸色頓時轉暗, 因著他無法看到其他東西,這便使得他對唯一能看清的那人看得愈發細致了, 特彆是那頭秀發被撩開後,露出的那片比白色裡衣還要雪白上幾分的玉頸,在他的視線中,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麵那斑斑點點的紅痕——正是他昨晚的傑作。
想起自己昨晚的孟浪, 原隨雲的麵上也不免露出幾分赧然, 算上前世的時間,他早不是毛頭小子了,前世雖不是很喜女色,卻也不是真如今生這般完完全全的童子之身,然而或許是因著昨晚確實酒多喝了幾杯,又或許是昨晚帳中的胴體在他眼中實在太過美好,他竟就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般,毛毛躁躁的迫不及待,一次過後又食髓知味,很不饜足的又折騰了一番,若不是最後的理智讓他停了手,今早對方怕是不能這般輕鬆的起床了。
想到這,原隨雲沒好意思再繼續在床上躺著,伸手本能的往床邊架子的方向一探,卻是手上一空。
心下一沉,他這才想起因著昨晚的“匆忙”,又是新婚之夜,下麵的人應該還沒將新衣準備妥當,至於說昨夜的喜服……怕是都被他胡亂扔地上了,或許還不隻有他的衣服。
……一個目不能視的人,是沒法輕易的從一堆衣服裡挑揀出自己想穿的衣服的。
如同被一盆冰水澆灌全身,原隨雲渾身一冷,竟是有些無措了起來,他已許久沒有這般驚慌了。
他不能,也絕不願讓人看到自己此刻的這種狼狽,心中那許久沒出現的不甘與怨恨就像洪濤一般,席卷了全身,讓他整個人的身子都忍不住痙攣了起來,手上青筋直冒,卻又不想令人看出,握起拳,指甲驟然戳破了手心,卻仍放慢動作,緩緩將手放回了身側,垂下。
隨後,手下一軟……
他在身側觸碰到了一團軟軟的絲織物,摸了兩下後,他便可以肯定,這正是自己慣常穿的衣服,且觸感生溫,伸手拿起時,他的鼻尖似乎還能聞到那抹早上在火熜上烘烤時染上的香味,悠遠綿長。
斂眉遮住眼中的異樣,原隨雲默默拿起身邊的衣服,穿上了身。
像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窗前的人手上動作停了停,卻沒回身,反到將那側麵也轉了過去,隻給對方留了個黑亮的腦勺,過了會,才傳來一聲有些嬌羞的低語:
“你……醒了?”
回應她的是一雙驟然從身後抱住她的臂膀,這讓她不由小小驚呼了一聲,卻也很快住了嘴,沒再說什麼。
躬身將頭埋在對方的肩頸上,深深嗅了一下,原隨雲唇角微勾,低語道:“瑚兒身上……好香~”
說完,就見自家的小夫人臉上迅速爆紅,整個人在她懷中就像隻小小的鵪鶉般,恨不能將頭埋到地下去,一道低沉的笑聲從他口中而出,卻也不過一瞬,原隨雲眼中帶笑的鬆開了雙臂,暫時放過了對方。
直起身後,原隨雲轉而朝門外喊道:“來人!”
早已候在外麵多時的人立馬應聲進門。
來的卻是兩撥人。
珊瑚扭頭望去,便見帶頭當先進來的,是一位臉上有些英氣的姑娘,眉眼清秀,頭上梳著百合髻,上頭還戴了朵豔麗的薔薇花,很是嬌豔。
再看其穿著,也是不同於身後跟著的一排小丫頭們,又見其熟門熟路的自顧上前到原隨雲身旁伺候著,珊瑚便知道,這必然是近身伺候原隨雲的親近之人。
看了眼對方那完全忽視她這位少夫人的模樣,珊瑚心道:這怕不隻是近身伺候這麼簡單……
然而不等她多想,慢一步進門的杜鵑等人也迅速來到她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杜鵑剛進來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然等走到珊瑚身前時已迅速換了表情,沒說什麼,隻按往常那般吩咐下麵的人一同伺候著自家小姐。
另一頭的丁嵐一行人也是毫無察覺般,仔細的給自家少莊主洗漱束發,因著隻有一個梳妝台,現下被珊瑚占了位置,丁嵐隱晦的朝那邊瞄了一眼,眼中情緒未明,手上卻自顧給原隨雲梳理著長發,手腕翻動間,很是熟練麻利。
兩方人馬就這般帶著異樣的氛圍,仿佛各自為政般,仔仔細細的給自家主子打理著穿著,忙忙碌碌卻又毫不乾涉。
因是新婚,待會又要給長輩敬茶,珊瑚便親自挑了一條豔麗的正紅長裙,上配大紅牡丹褂,顏色是端肅豔麗了些,但穿在珊瑚身上,卻不會顯得老相與豔俗,隻會更顯她肌膚的白皙與眉眼的大氣。
頭上再盤一個繁複的高髻,即使配上一頭金光燦爛的金飾,也掩蓋不住那額下巧笑嫣然的羞花之貌。
濃妝淡抹總相宜,風流之姿儘顯之。
先一步梳洗完畢的原隨雲靜靜坐在一旁,凝神望著那在鏡前梳妝的美人,明明以前在他心中覺得麻煩又繁瑣的事,現今由對方做出,他卻品出一番彆樣的趣味。
雖然昨晚該他看的該碰的都已看了個遍,摸了個全,然而現在再看,他卻覺得對方的姿容似乎又美上了幾分,心中也完全沒有因著得到對方的身子而獲得滿足。
他隻覺……心口的那口黑洞……越發的深邃了……
喉中一乾,原隨雲斂下眉,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灌了杯涼茶。
等到杜鵑給珊瑚戴上最後的一塊玉墜,珊瑚這才起身,對坐在一旁的原隨雲柔聲笑道:“讓相公久等了!”眼神一轉,恰巧瞄到了對方將將放下的茶盞。
裡麵一滴水也沒剩。
“悅己者容,娘子如此為我,為夫陪娘子上妝,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何來等之字。”說罷,原隨雲起身來到珊瑚身前,道:“天色還早,昨夜那般熱鬨,父親想來也還未起身,不若用完早膳後,讓為夫陪娘子去山莊閒逛幾步,可好?”
珊瑚低頭斂眉,嫣然道:“都聽相公的。”
她話音剛落,一雙大掌已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原隨雲扶著她出了內室,去外廳用飯。
飯後,原隨雲如約帶著珊瑚,在莊內的花園子裡走了一圈,閒聊了一番,既是飯後消食,也算兩個新人間的情趣,兩人都有心彼此多熟悉熟悉,這園子便也逛得越發興起了。
最後直到下麵的人來報老莊主醒了,兩人才慢慢往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