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吃飯!”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將將落地,便是滿室寂靜。
男子的聲音渾厚有力,話音也滿是嚴厲威嚴,卻仍遮不住話裡的滿腔心意:
“柏兒,你是我膝下獨子,將來是要接過我手中的擔子挑起我整個東方家族的,性子如何能這般貪玩計較,且凡事敢做便要敢擔,明天自個到先生麵前承認錯誤,今後不許再犯。”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雪兒,要記得你是女孩子,彆口口聲聲的將什麼大哥掛在嘴邊,定是童百熊那小子將你教壞了……”
各打五十大板後,身後才慢慢響起碗筷交錯的聲音,卻再不聞人聲
……
至此,他終於確定了……
“滴答~”
一滴水珠再次沿著他的臉龐滑落……留下一段溫熱。
直到身後的聲音徹底消失,他都沒敢轉過身看上一眼,隻因……他實在害怕再一次看見那一張張麵目全非的臉,那是他對他們最後的印象,同時,他也害怕,當他轉身之時,迎接他的……是那一雙雙透出陌生的眼神。
便如同……他第一次夢見的那般。
雖心中滿是不舍,但他仍堅持站在了原地,沒有動彈,隻安靜的等待著另一幕的到來。
是的,他知道自己正身處夢境,而接下來的一幕,他也已不是第一次夢見。
……
場景瞬息變化,再一定神,他已站在了一處精致的小花園中。
紅梅配綠竹,青鬆伴翠柏,一灣蓮池中更有數對鴛鴦悠遊而來,而最顯眼的,便是中間那個大花圃,深紅、粉紅的玫瑰緊簇著團在一起,爭芳競豔,嬌麗無比。
雖布局有些變化,但他仍是認出了這裡的所在……正是他在黑木崖上一處彆院。
而此時,他站在假山上,望著下方對峙的一群人,麵上……一片平靜。
即使這對峙的兩方人馬……他都十分熟悉。
人數眾多的一方中,有一月前才被他打敗關到西湖底下的任我行,有同他作對多年一月前已判出教內的前光明左使向問天,更有與他想扶多年的兄弟童百熊,和那麵貌熟悉的年輕女子連同另一名同樣年輕的陌生男子,其餘的,看穿著也是教內人眾,人群中,最特殊的便屬那一名側躺在擔架上的男子,看穿著,也與眾人格格不入。
他隻瞟了那人一眼,便迅速扭過頭,望向對麵,那裡……一個穿著豔麗的身影,正掩映在紅帳花窗後。
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穿著。
看著下方人影錯錯,形式變化萬千,他隻覺荒謬至極,卻不得不繼續看下去……
他看著那抹身著嬌豔,麵容卻與他一般的男子在場中遊刃有餘,一根銀針使得出神入化,場中眾人竟不能抵擋,他看著那陌生的年輕男子使出各式精妙劍法連同任我行與他輪番交戰……
最後,他看到了那抹嬌豔……因那擔架上的男子頓失心防,刹那間……鮮血崩流。
一方慘勝,一方落敗,不過如此……
站在假山上,看向角落處頭骨碎破,腦漿迸裂的兩人,他的眼中,複雜未明……
……
漸漸的,周圍的人慢慢退去,景色也漸漸消散……
隨後,東方不敗也在一片昏暗中,睜開了雙眼,眸中……晦暗不明。
愣了半響,他才看向窗外,月仍高懸……此時還是深夜,但他卻再無睡下的心思。
緩緩起身,坐到窗前,凝視著夜空中的月色,他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還好……隻是夢境,即使……這夢已縈繞著他長達一月時間之久。
這是一場非常漫長的夢境,每一次,都仿佛他親身經曆般,但每一次,他再次醒來,便發現自己依舊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仍是新任的日月神教教主,他的血,還在身上流淌,他的身體,更是溫熱有力,而不是夢中最後的狼狽與冰涼。
然而,每每想起夢中的場景,他便無法釋懷,隻因,這場夢實在太過真實了,真實到……他不得不有所懷疑。
夢中的那人雖與他穿著不同,氣質更是迥異,但他的武學招式……雖用的武器有所不同,但他仍能一眼認出,那便是他……又或許是未來的他。
想到一月前為驗證夢境而讓手下去探查的消息,再等他真的親眼見到了那名躺在擔架上的男子,他才不得不重視起這莫名的夢境。
因為,依著他精準的記憶,他很確信自己從未與那名男子有過接觸,那麼……他是如何進入他的夢境的?
他雖一向不信鬼神,但如此詭異的情況,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為此,他讓人密切關注所有與夢境有關的人和事,但他卻依舊無法改善夢中的場景。
日複一日的,他都處在這種怪圈中,有時候,他甚至都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
為此,他下了黑木崖,遠離一切夢中可能出現的地方,最終……來到了洛陽。
而在這……他終於遇見了與夢中完全不符的人,這讓他既驚訝又莫名的欣喜,對那人的關注也越發嚴密,甚至於……
想起為那人療傷之時,身上瞬間所起的變化,即便是多年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忍不住默默揚起了嘴角。
又或許……這便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另一份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