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黑木崖上。
伴著濃濃霧色, 珊瑚站在巍峨的雲峰之上,俯瞰足下, 環視群峰。
朝陽將將升起,峭壁霎時生輝,在陽光的映射下,遠山便如同被洗過一般, 崇山峻嶺, 青翠欲滴。
似乎也是因著昨兒下了場雨的緣故,耳邊山風習習,周圍到處都透出了股涼意,這讓珊瑚忍不住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畢竟, 沒了內力護體, 現在的她可經受不得半點寒氣。
這般想著, 珊瑚斂下眉, 仿若無息的歎了歎, 眼神則有些呆愣的望向腳下……
群峰競秀,嵯峨黛綠。
似乎隻要她再出一步, 便能徹底融入這片嵯峨黛綠當中,可惜……
隨著幾道匆匆而至的腳步聲, 一道暗含警告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同時響起的還有另外兩道仿若低咽的哭聲。
“姑娘?!”
心下一歎, 珊瑚心道一句:果然……
慢慢收回越發向外的視線, 珊瑚緩緩回身, 望向來人。
來的是三個女人。
一個中年女人和兩個豆蔻少女。
此時,當先站在前麵的中年女子麵色很是難看,雙眉緊皺,這讓她額上的褶印又多加了幾道,臉上耷拉著兩個濃濃的黑眼袋,一眼看上去便知不是和善人,然而一等珊瑚轉過身,她臉上表情驟然一變,瞬間揚起一抹笑容,諂媚而又謙卑的俯了下身,笑著道:“姑娘,峰上寒涼,您如何便走到了這兒?”
珊瑚沒作聲,隻瞟了一眼便再次將視線扭了回來,隻給對方留下了那窈窕的青影,迎著陽光,她那猶如柳葉般的纖細腰肢顯得嬌弱極了,整個人站在峰石上,幾乎要讓人以為會直接被風吹倒,頭上隨風帶起萬千青絲,縹緲如仙。
見狀,中年女子眼神一厲,接著驟然向身後兩人發難,大聲喝罵道:“定是你們這兩小丫頭不懂事,帶壞了姑娘,否則,姑娘如何知道來這邊的路!小賤蹄子!還有臉在這哭!”話落,便是“啪啪!”兩下巴掌聲。
“黃媽媽!”珊瑚眉頭一皺,再次轉身。
而聽到這有些厲色的聲音,黃媽媽臉上得意一閃而過,甚至也沒理會珊瑚的神色,隻迅速笑著應道:“奴婢在,姑娘。”
看著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珊瑚臉上的怒色漸漸消去,慢慢恢複平靜後,悠然道:“你吵到我了。”一雙黑眸平靜得仿佛凝重的湖麵,目光……卻是牢牢鎖定在了黃媽媽身上。
不知為何,即使明知道眼前的人現在是拔了老虎的牙,在她手下怕是三招都過不了,然抬頭驟然見到對方那雙望過來的雙眼,黃媽媽身子一抖,竟覺出了一股仿若麵見教主之時的壓力。
“……”遲疑了會,她才勉強撐起笑容,低頭哈腰道:“這……姑娘,您就彆讓奴婢們為難了,您看您都出來這麼些會了,山也爬了,太陽也看了,待會主子有事吩咐下來,奴婢怕是不好交代了,還請姑娘可憐可憐奴婢們,儘快回房吧。”這般說著,她臉上越發謙恭了,然那一雙渾濁的灰眼卻暴露了其他,眼中不屑一閃而逝。
眼睛一閃,珊瑚心道:這怕是將她看成蓄意邀寵的女人了吧。
也是,在對方眼裡,作為被某人送進其後院的女子,若說她與那人毫無乾係,怕是她爹來了都不能相信了,然而……她又確實與那人清清白白,之前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想到那將她帶到這種尷尬處境的人,珊瑚現在想起來仍覺得牙根癢癢。
作為曾經久經宅門的人,珊瑚太清楚黃媽媽這種人的想法了,隻一眼,便能將人看個透徹,對於這種人,她直接選擇了無視,畢竟,無論如何,隻要她還處於現在的特殊地位,對方便不會也不敢動她分毫,而若是她跌落下來,那麼,不論她現在與對方相處的如何,第一個伸腳踩她的定然也是她,一棵牆頭草罷了,還真不用她多費心思,反倒是她的主子……這些日子的做法實在讓她參透不出……
也不知那人是吃錯了什麼藥,這般將她擄了來,接著卻又沒了動靜,隻在最初封住了她的功體,好吃好住的養著,卻又不徹底限製她的行動,隻做什麼事都讓人盯著,如此行徑……如果忽略兩人的身份背景,珊瑚有一種自己是被強搶上山的壓寨夫人的感覺。
再想起這些日子頻頻被一些女人造訪的自己,珊瑚心下一時間……還真是複雜難言。
她竟不知在這個世界,還能重操舊業,再次與女人打起機鋒來,果然……女人間的爭鬥無處不在,無論是宅門閨秀,還是武林俠女……
腦中想法瞬息萬變,現實中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麵對黃媽媽那寫滿了興師問罪的臉,珊瑚隻作不覺,選擇徹底的無視。
眼睛一瞟,珊瑚將視線移向了中年女人身後的兩個小丫頭。
都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頭上還梳著總角,一身碎花配上青色短褂,臉上稚嫩難消。
皺著眉盯著兩人看了會,卻見其隻顧低頭抹淚,完全沒有領會到她的眼色……
珊瑚:“……”
自己近來歎氣的次數真是越發多了,這般想著,珊瑚無奈的張口,紅唇微啟,溫聲道:“彆哭了~”
話落,哭噎聲驟然停下,兩個小丫頭的臉迅速漲得通紅,卻依舊緊緊捂住了嘴,不敢再發出任何異樣的聲響。
望著兩張可憐巴巴的小臉,要說珊瑚毫無觸動,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轉念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態……珊瑚覺得,她還是先可憐可憐自己吧。
默默移開視線,沒有理會中年女子的欲言又止,珊瑚已先一步邁出,擦著對方的肩膀往來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