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院裡, 沙曼又一次遇見了那位奇怪的年輕姑娘,隻是,這回坐在地上的人……成了她。
其實真正算起來, 兩人不過才分開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 甚至在分開的前一刻,沙曼還想著要不要幫這位姑娘尋找下家人,以免對方孤身一人落入賊人手中,不想, 現在倒是她自己先一腳踩進了泥潭。
誰能想到,不過半天的時間, 母親便病倒在床,她還來不及傷心, 自己整個人便被迷暈帶到了這個地方,而等她醒來之際, 迎接她的……便是鴇母遞到她眼前的賣身契, 特彆是當她看清上麵那個賣者所簽的名字, 她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冷進了骨頭裡。
父親屍骨未寒, 母親氣病在床, 而那個泯滅人性的長兄竟便這般迫不及待的要將她賣入火坑,為的……不過是百兩白銀。
嗬~百兩白銀, 沙曼忍不住心下自嘲道,她可真夠值錢的!
如此荒謬的情形, 如此卑劣的兄長, 沙曼怎肯接受, 又怎肯屈服,而她微弱的反抗,意料之中的被鎮壓了,換來的……隻是一頓毒打和厲聲的警告。
樓裡的龜奴許是習慣了對付她這樣的姑娘,手上的力道都使得恰到好處,既可以讓沙曼感到渾身的劇痛,卻又沒有傷了她的身子,甚至身上連道痕跡都少有,在毒打和警告過後,她便被人丟進了後院的一間柴房裡,而在她進去之前,房裡已經有人了。
角落裡,一個被塞了嘴,雙手雙腳被綁縛成一團的人靠在那裡,一張臉恰好正對著門口的方向,因此,沙曼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對方那一臉的慘狀。
淩亂的頭發,猙獰的表情,特彆是兩顆幾欲奪眶的黑眼珠,直直的望向大門口位置,即便現在那裡麵早已黯淡無光,但沙曼仍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恨意,而在其嘴角處,一抹黑紅色的血跡正靜靜掛著,渾身散發出一股死亡的氣息。
沙曼不認識她,但看其臉上輪廓,也能看出這人生時應是個十分秀美的女子,隻是……現在的她已是一具死屍了。
相比於沙曼臉上的驚愕,龜奴們卻仿佛習以為常般,眉頭都不動一下,隻一臉木然的將這人抬出了柴房,同時將沙曼仿照方才那個死人那樣,依樣畫葫蘆的將她綁手又綁腳,臨走時還不忘塞好她的嘴。
當沙曼回過神來時,龜奴早已離去,柴房的門也被牢牢鎖住,周圍……是一片悄無聲息的黑暗。
其實,當看清方才那個人的慘狀時,沙曼便已停下了喊了一路的叫聲,而當察覺到門外沒有一人的時候,沙曼突然渾身一顫,接著,本來靠在牆角的身子直接癱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冰涼的。
窗外,夜色融融。
門外,燈火通明。
唯有沙曼所在的這間柴房裡,沒有燈,也沒有火,幽幽的黑暗中,便是聲音都幾近於無,她唯一能聽到的,隻有自己微弱的呼吸聲,而她此刻的腦海中……則滿是方才那位姑娘慘死的麵容。
其實就在她被拖著帶到這裡的路上,沙曼不是沒想過以死保節,但當她真的看到柴房裡的死人的時候,她……頓時遲疑了。
隻看那人的麵貌,她就能覺出她臨死前的痛苦,而若是她真的如對方一般咬舌自儘,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會如對方那般,被龜奴如同貨物般的拖出門,然後,悄無聲息的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想到自己死後或許會直接被丟棄在荒山野嶺,甚至身子也會直接被豺狼虎豹們分吃乾淨,沙曼頓時覺得身上更冷了,而隨著時間的逝去,她腦中自儘的念頭……也越發猶疑起來。
…………
就在她心緒紛亂,幾近崩潰之際,“吱呀”一聲,柴房門突然再次被推開了。
因在黑暗中呆了許久,加上又是正麵對著光,沙曼隻能眯縫起眼睛,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門口的人,直到……門口當先進門的人開了口:
“就她吧~”
熟悉的甜糯,熟悉的尾音,沙曼瞬間就分辨出了這道聲音的主人,而隨著對方的慢慢走近,一張熟悉的笑臉驗證了沙曼的猜測——來人正是她白日裡遇見過的那名奇怪的姑娘。
除開下身的長裙有些許不同,此時的她……與白日裡一般無二,便是連配飾妝容都沒有一絲變動,臉上依舊是那般的稚嫩,眼中也是同樣的無邪。
但當沙曼看清她身後那幾個等候吩咐的龜奴時,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她……竟是飄香院裡的人嗎?
與此同時,心下頓生一股反感,眼中……卻是迅速閃過一抹的複雜。
特彆是當對方向身後跟來的老鴇提出要她的賣身契,並讓她貼身伺候她時,沙曼心裡卻是越發的不是滋味了。
她的本能在抗拒,但她又很清楚現在是她最好的機會,因此即便腦中想法再多,她也沒有直接拒絕……雖然這裡本也沒有她拒絕的餘地,隻是,在對方開口提出要她,而老鴇還來不及拒絕時,她已先一步有了行動——“撲通”一聲撲倒在人前,緊接著……便是瘋狂的點頭。
老鴇:“…………”
而在老鴇試驗著扯開她嘴上塞著的布巾後,她更是隻道了句“我願意”就住了口,沒有大喊大叫,更沒再多一句嘴,麵上十分的乖巧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