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霜把剪子放到了洗手台上，拿過林憬的毛巾，把他脖頸上的發茬掃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剪好了，回房間。”
林憬抬起頭來，伸長脖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誒，我好帥。”
周凜霜其實就是貼著林憬的腦袋剪的發型，留的長度也就手指的厚度，硬要說也沒什麼特彆的技巧可言。
但這個發型很適合林憬，乾淨又清爽，讓他想起夏天裡甜絲絲的西瓜還有加了冰塊的檸檬可樂。
“你好自戀。”周凜霜站在門口，聲音裡好像帶了點笑，反正林憬沒聽出對方在嫌棄自己。
回了房間，周凜霜拿了一張抑製貼，坐在了林憬的床邊。
林憬乖乖低著頭，把脖子露出來，“在我家鄉，小孩子生病發燒了，就會在腦門上貼個降溫貼。還有，脖子酸痛也會貼個膏藥，不過不是貼在正後方，是貼在脖子側麵……”
大多數時候，周凜霜就是這樣沉默而安靜，無論林憬說什麼他都不會製止。
一開始，林憬覺得自己是在自說自話，相處久了林憬才知道自己的話周凜霜都有在聽。
甚至於周凜霜一開始聽不明白的、在這個世界裡不存在的東西，如果下一次再次出現在林憬的話語裡，他就會開口問他。
比如“情書”是什麼、比如“柳葉刀”、比如各種沒有聽過的零食，還比如林憬經常蹦出來的語氣詞“草”。
有什麼東西覆蓋在了林憬的後頸上，那是抑製貼。
周凜霜的指尖從抑製貼的中央壓向兩端，撫平之後，他的掌心貼了上去。
果然很熱。
林憬的肩膀聳了一下。
“怎麼了？”周凜霜側過臉，“你有感覺？”
林憬雖然是童子軍，但宿舍室友的葷話還是聽過的。
“你講話不要帶暗示啊。什麼有沒有感覺……”
你一個omega，要講O德好伐。
周凜霜好像歎了口氣，“那就是沒什麼感覺。”
“那你具體說的是怎樣的感覺？”林憬回過頭來，忽然對上周凜霜的視線。
對方好看的眼睛，距離越近，就越是容易產生心神起伏的錯覺。
“抑製貼雖然帶了‘抑製’兩個字，但本質作用是信息素平衡調節。你遲遲沒有進入預熱期，可能需要信息素平衡治療。這裡沒有檢測設備，沒辦法測出你到底缺乏了什麼營養或者什麼類型的激素進行誘導，不能胡亂治療。但是抑製貼屬於比較安全的形式。信息素調節，會讓你的後頸產生發熱，或者有熱流彙入的感覺。”
周凜霜難得有耐心地說了很長一段話。
“哦。”林憬點了點頭，“說不定我早就進入預熱期了，隻是沒有特彆明顯的反應罷了。”
“嗬……那說說看啊，你幻想什麼類型的alpha？”周凜霜問。
這個問題，還真把林憬給問住了。
“嗯……溫柔、善良、賢惠、全力支持我的躺平事業，永遠對我說‘小憬啊，不要勉強自己，不要那麼累啊，做你喜歡的事情，吃吃喝喝睡到自然醒就好’。”林憬抬起胳膊，伸向遠方，反正幻想不要錢，幻想隨便怎麼想。
“賢惠，是什麼意思？”周凜霜問。
“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鬥得了小三、打得過流氓。”
“小三是什麼？”
果然，一個問題總會引出另一個問題。
“就是第三者的意思。打個比方，你和盛燎雲在一起了，但我又喜歡上盛燎雲了，天天纏著盛燎雲說‘哥哥，我不是嫉妒周凜霜，我隻是心疼哥哥的omega這麼冷淡，哥哥值得更好的’。我就是那個小三，而且還是綠茶味的。”
周凜霜的眉心蹙了蹙，抬起手摁在林憬的臉上，把他的後腦勺都懟到了牆上。
“你還想當小三？”周凜霜看起來有點嚴肅，“而且你果然喜歡盛燎雲。”
“我不是，我不想……我這就是給你講故事！我這人對愛情的一貫態度都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林憬趕緊把周凜霜的手挪開，差點被對方憋死。
一睜開眼，才發現周凜霜離自己很近。
他單手撐在林憬的腿側，另一隻被揮開的手就按在林憬耳邊的，林憬對上了周凜霜的眼睛。
那片深沉的、晦暗得看不透的海又開始蔓延。
林憬的心臟跳得又沉、又快，周凜霜的鼻尖明明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卻像是隨時會撞上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又是什麼意思？”
明明彎下腰就能從他的胳膊下麵鑽出去，林憬卻有種被包裹得密不透風的錯覺。
他的視線避開那張蠱惑人心的臉，用力去推周凜霜的肩膀，卻沒料到對方反而靠得更近了。
“等你回到首都星，去找古地球的文獻資料，就知道啦！”
熱死了，是不是這個抑製貼起作用了，所以覺得周凜霜傳來的溫度好熱。
“可是我想聽你說。”周凜霜側過臉，他的目光輕易就捕獲了林憬回避的視線。
“哎呀，我也說不清。”林憬覺得好熱，明明沒有出一滴汗，仿佛熱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隱藏在血液裡、骨頭裡抓不住也摸不到的東西。
好想要趕緊把周凜霜推遠一點，不然會被燙傷。
但又有另一種矛盾的渴望，想他靠近自己，再近一點，將他徹底熔化。
林憬向後縮著，抬起腳，狠狠踹向對方。
周凜霜卻側身避開，而林憬的腿反而以更尷尬的方式掛在了對方的身上。
他立刻把自己的腿收回來，隔著那層薄薄的白色布料，林憬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繃緊的腰肌甚至某種呼之欲出的力量。
但周凜霜卻把他的腿穩穩摁住了，硬生生扣在側腰上。
“怎麼會說不清？我以為你的意思是——如果愛上一個人，會愛他愛到死。”
林憬的背上起了一層薄汗，周凜霜的目光有種直白的力度，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美感從他的眉眼間延伸而出，每一寸起承轉合都是為了抓取掩埋在心底的、連自身都不曾發覺的欲望。
“你知道還問我乾什麼啊！”
林憬的心臟好像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不要再看我了。
林憬咬著牙，把手伸到後頸，剛要撕掉抑製貼，就被對麵的人一把抱進了懷裡。
後頸也被對方的手掌緊緊扣住了，周凜霜掌心的溫度透過抑製貼傳遞過來，而林憬的腦袋被對方扣在了肩窩。
“對不起，小憬不要生氣。”
周凜霜的聲音近在耳邊，溫柔輕緩得不真實。
林憬用力調整呼吸，他嗅到了周凜霜身上的味道。
和自己一樣的，基地統一製式的沐浴露的味道，但卻覺得很安心，剛才莫名緊繃的神經和煩躁的心緒也跟著平靜下來，甚至有點懶洋洋的。
他覺得自己就要變成一隻貓，蜷成一團，往周凜霜的懷裡鑽。
“我怎麼了？”林憬悶聲問。
“抑製貼在調節你體內的信息素。你的反應這麼大，說明你之前真的存在信息素紊亂。心跳快也沒關係，覺得熱也沒關係，不知所措是剛進入預熱期的一些心理反應。所以，小憬不要怕。”
周凜霜輕輕將林憬環抱起來，下巴就靠在他的額邊。
林憬還是覺得對方很熱，但他就是喜歡這樣過熱的感覺，下意識側過臉，鼻尖貼上周凜霜頸間，仿佛隻要自己用力呼吸，就能透過對方的皮膚，從他的血液裡攝取到什麼來平複自己對熱的渴望。
”周凜霜……摘掉這東西吧？”林憬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不行。我們下一步就是要進入更活躍的蟲群領地了。你需要源質能量，所以你得讓自己進入預熱期。我保證，等你睡醒，就不會再覺得難受了。”周凜霜開口道。
林憬很少聽到周凜霜承諾什麼，既然他說睡醒了就不會難受，林憬選擇相信他。
周凜霜輕輕拍著林憬的後背，那感覺就像在海邊聽到一陣一陣的海浪，周而複始地上湧與回落，林憬越來越困，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房間裡很安靜，林憬的呼吸聲很溫軟綿長，像月光下海浪卷起的銀邊，一陣又一陣湧向周凜霜的側頸。
周凜霜側過臉，嘴唇輕輕觸碰上林憬抑製貼的邊緣，他的心臟隨著林憬的呼吸被拉扯到極限，隱秘地希望這個人留在自己的懷裡沒有窮期，又渴望著喧囂世界裡人儘皆知。
他的唇愈發用力，隔著抑製貼允他根本沒有任何形成征兆的腺體，想象自己咬破他的皮膚，將屬於自己的信息素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極致瘋狂地標記他每一個細胞。
他的驚恐、眼淚、掙紮和抵抗，全部都屬於他。
周凜霜無奈地發現，抑製貼並沒有起到任何的抑製作用。它就像一個成百上千倍放大渴望的標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周凜霜——你想要咬下去的地方。
第二天的早晨，林憬迷迷瞪瞪地坐起來。
廢物係統神出鬼沒地上線了：[恭喜宿主，改變人物盛燎雲的命運，書穿係統將以盛燎雲的名義發布求救信號，請選擇信號接收者。]
林憬一臉懵：[他隻是在荒星上獲救了而已，並不代表他以後不會死在S級蟲巢裡啊。這怎麼就改變人物命運了？]
廢物係統：[他墜落荒星，脊椎受傷，在原作世界線裡，那根刺入他脊椎的骨刺將會一直保留到他得救，而在那幾十天裡，他的內源為了保證盛燎雲活下去而大量消耗，醫療機是沒有修複內源損傷的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