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那是林憬的還是周凜霜的, 全部都拿來放在枕頭的下麵。
“那是我穿過的……”林憬說。
“我拿來擦地板。”盛燎雲麵不改色地回答。
“哦……我不能去照顧他嗎？我畢竟是學醫的，就是相當於你們那個醫療機的功能……”
林憬跟在盛燎雲的身後，就像一個小尾巴, 他不理解盛燎雲的拒絕。
盛燎雲忽然轉過頭來, 目光裡透著認真：“我知道你很關心他。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築巢反應的到來意味著他距離正式的分化不遠了。而分化……非常麻煩。我不希望你受到他的影響也進入分化。我沒有精力和能力，荒星也沒有醫療條件支持你們兩個同時分化。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嗎？”
林憬的心臟一陣下沉。
原來, 周凜霜離開他, 是為了分化隔離。
“你放心, 他很快會好。”
說完，盛燎雲就把門關上了。
盛燎雲呼出一口氣, 雖然自己基本說的都是實話，但心底的某一處還是在發虛。
他趕緊回到了房間裡, 那團被子裹得更緊了, 像隻找不到縫隙的蚌。
盛燎雲就是想把東西送進去, 也找不到縫隙。
“快點，林憬喝過的！”
盛燎雲剛提起林憬的名字，周凜霜的手就伸了出來，一把抓過了那個小小的營養液，急不可待地一飲而儘。
他的舌抵押在瓶口上，細細碾磨，尋找著那個人極為微量的信息素。
“他的衣服。”
盛燎雲還沒有把手裡皺巴巴的布料都開，周凜霜的胳膊伸了出來，動作極快，林憬換下來的衣服被他抓進了這個被子形成的繭裡。
盛燎雲退開, 靠坐在旁邊。
他見過什麼都未曾放在眼裡的周凜霜，比如那群衝動惡劣的alpha，比如態度冷淡的周家秘書, 甚至於關照過他的顧墨鎔，周凜霜都沒有什麼情緒的顯露。
不是高高在上的冷淡，不是驕傲，而是……那些對他都不重要。
目空一切，這世上沒什麼讓他在意。
但這個時候，當他將林憬的衣服蓋在腹部，空虛的精神開啟奔騰狂湧的序幕。
原來，他也有屬於人類的渴望。
這一晚，荒星上的個人類都沒有睡著。
盛燎雲一直關注著周凜霜的狀況，林憬在小床上翻來覆去，就連廢物係統都懇求他不要再烙餅了。
直到天光，靠著牆的那團被子動了動。
周凜霜從被子裡站了起來。
隻是一個影子而已，盛燎雲就感覺到周凜霜好像變了，但又說不出哪裡變了。
那個影子彎腰，把地下的被子卷了起來，還有已經被使用了無數遍的，被浸透的衣服。
他打開了房間裡的垃圾通道，將已經汗水浸得不能用的被子塞了進去，還有空的營養劑瓶子，接著是林憬的背心和褲子，直到最小的那一件，沉甸甸勾在他的指尖，盛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他微微吸了一口氣，輕緩地將它放了下去。
“謝了，學長。”
那是周凜霜的聲音，比之前更深，更沉。
仿佛之前難耐的瘋狂根本不屬於眼前的人。
“唔。”盛燎雲點了點頭。
當周凜霜打開他和林憬的房間門時，就看到林憬靠在床頭，很明顯睡的不好，一聽見聲音就睜開眼睛坐起來。
”臥槽？你回來了？”
林憬幾乎是衝到了他的麵前，想要看他有沒有事。
但不知道為什麼，剛來到對方麵前，林憬就發現周凜霜好像長高了。
那頭銀發在光影變化下，顏色好像變深了。
他精致的五官有了更加硬朗的氣質，曾經疏淡的目光裡，透出讓人思維空白的壓迫。
但隻有一瞬，周凜霜的手扣住林憬的後腦勺，壓進了自己的懷裡。
“擔心的都沒睡著啊。”周凜霜好像低了頭，下巴正好在林憬的頭頂上貼了貼。
他的鼻尖湊進了林憬的頭發裡，很長地嗅了一下。
連聲音都比平日裡輕柔，林憬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
“我沒事了，你去再睡一會兒。”
周凜霜放開了林憬，手掌貼在他的背上，輕輕將他推回床邊。
“不是，你不跟我說一下情況嗎？”
林憬擔心了一整晚。
這個世界裡有很多醫療和生理知識和現實裡截然不同。
比如這個什麼築巢期。
不同的小說會有不同的描述，林憬也記不清楚這本書裡的築巢反應是怎樣的。
“我沒事。”
“我看出來你沒事了。我想問的是整個前因後果，你昨天差點悶死我，是築巢嗎？比如這個房間是你的窩……你的巢……然後我的存在讓你感覺到了威脅，所以你要用被子悶住我，蓋住我的氣息什麼的，這樣你就不會把我當成入侵你巢穴的敵人……”
說著說著，林憬又坐了起來。
“我真的沒事。隻是我吸收了很多的源質能量，內源也在成長，所以加速了腺體的發育，出現築巢。”
周凜霜的手指嵌入林憬的短發裡，輕輕揉著。
林憬總覺得周凜霜的眼睛變得更加黯沉，卻也比之前更溫柔。
而這種溫柔……很危險。
就像野獸的獠牙貼在頸間試探。
“怎麼不閉眼睛睡覺？”周凜霜問。
“睡不著了。”林憬懨懨地回答。
周凜霜側身躺在了林憬的身邊，他銀色的發梢就落在枕頭上，發根處像是濃墨暈染開的黑色一閃而過，像是錯覺。
“你還想問什麼？”周凜霜側過臉，專注地看向林憬，目光很溫柔。
“築巢……築巢是什麼樣的感受？”林憬問。
畢竟自己也會有築巢期吧。
“想要構築一個世界，把自己最瘋狂、最柔軟的秘密藏在裡麵。”
標記你。
重複標記你。
在奔湧的眼淚裡，在無止境的陷落裡，在隻有我的世界裡，標記你。
林憬看著周凜霜的眼睛，下意識向牆的那邊退去，手貼在對方的胸膛上，向前推了一下。
“擠到你了？”周凜霜問。
又是那種輕輕的語調，語氣沒有起伏，卻像耳語一樣讓人心癢，又有點害怕。
“沒……沒有，你好像一夜之間忽然長高了。”
“等你築巢的時候，也會長高。”
周凜霜沒有靠近，而是保留著他和林憬之間的那道狹窄的空間。
“小地主，你喜歡怎樣的巢？”
那聲“小地主”帶著一絲微妙的上揚，林憬的心尖被勾一下的感覺又來了。
他忽然覺得，如果周凜霜看上哪個alpha，不需要什麼手段，連信息素都不用釋放，隻要這一點點尾音，就能無往不利。
“我……我……”林憬想了想自己那個貸款都沒有還清的小公寓，“我想沒有貸款。”
“貸款？”
“就是沒有錢的壓力。我也不會花太多錢裝修……裝修就是修飾房子裡麵。然後剩下的錢可以每天吃好一點……跟你說這些，你不會懂的了。”
周凜霜好像笑了一下，很淺很淺。
“我是問，你想要怎樣的alpha為你築巢。”
這要他怎麼回答？他也是第一次當omega，看過的那些文裡的alpha都太強勢，遇到了都要繞路走。
“反正強勢的不要。控製欲強的也不敢惹……眼高於頂要omega唯命是從的……嘖嘖嘖……更不會要了。”林憬露出吃了芥末的表情來。
“嗯，好。”
林憬頓了一下，“你‘好’什麼？”
難不成回了首都星，周凜霜要給他找對象？
算了吧，周凜霜的口味都是顧墨鎔那一掛的，一看就是又強勢、又有控製欲還眼高於頂的。
林憬撞了周凜霜一下，“你還記得吧？回了首都星不要為顧墨鎔神魂顛倒。”
“為什麼？”
“為什麼？強A強O的吸引力啊，你的信息素會在你的體內叫囂，你愛顧墨鎔。”
“嗬。”周凜霜的鬆弛感消失了，轉而在林憬的腦袋上摁了一下，“他不配。”
當周凜霜的築巢反應消失，他們開始加速飛船的組裝。
在工程係統的幫助下，他們終於完成了一個小型的飛船，當最後一個零件鑲嵌上去，林憬的腦海中禮炮齊發。
他跑過去，全身貼在飛船的外艙上，“天啊，它可真是個美人兒——”
盛燎雲站在一旁歪著腦袋，看著這個滿是補丁東拚西湊出來的家夥，“美人兒？美在哪兒？”
“至少測試了不會爆炸，再稱呼它美人兒吧。”
賀普也興致勃勃地貼了上去，用林憬的語氣說：“我喜歡它的金屬身體，一看就比我堅固——穿越大氣層的時候不會被燒掉！”
林憬拍了一下賀普的腦袋：“不要亂立flag啊！”
飛船組裝完畢，他們開始了各種試飛和調試。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林憬發現荒星上的蟲族開始了殘酷的廝殺。
低等蟲族的巢穴被更高等的蟲族吞沒，廝殺越來越激烈，接著演化為B級蟲族之間的互相狩獵，開始了新一輪荒星進化。
這就像是一場末日狂歡。
周凜霜來到林憬的身邊，耐心地為他解釋：“蟲族也有不遜於人類科技的感知力。高等的蟲族知道小行星的逼近，所以開始狩獵，獲取足夠的食物來進化在宇宙中飛行的能力。”
“我們飛離的時候，不會遇上它們吧？”林憬對此心有餘悸。
“不會。進化沒有那麼容易。這一整顆星球上的蟲族，能不能支持其中一頭進化到A級都是未知之數。在那之前，我們已經脫離這顆星球了。”周凜霜回答。
“那就好。”林憬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十五天後，他們的飛船完成了各項測試，盛燎雲駕駛它進行了試飛，繞荒星一周之後平安降落。
這讓林憬振奮不已。
而在這十五天裡，周凜霜沒有再出現築巢現象，這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周凜霜有很大概率可以撐到首都星再分化。
壞消息是，沒有第二次築巢反應，盛燎雲無法估算出周凜霜的分化日期。
第二次試飛繞行再次成功，他們充好能量核，再次確定攜帶物品清單和航向之後，終於決定離開這裡。
對比林憬即將通關的興奮，賀普卻顯得情緒低落，隻是默默地配合各種工作。
林憬來到它的身邊，胳膊掛在了它的肩頭，“賀普，你怎麼了？你即將改頭換麵，啊，應該說是重生級彆的整容，你不期待不高興嗎？”
“人類……都是喜新厭舊的。我的型號太老舊了，等到了首都星，你就會有彆的機器人了。”
賀普突如其來的傷感讓林憬始料未及。
仿佛收到了“當你飛黃騰達就會拋棄糟糠之妻”的指控。
“我是非常喜新厭舊，但是架不住盛燎雲非常有錢啊。”林憬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