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也有程序嗎？”
“有的。我們的記憶、經曆、遇到的人、做下的決定，以及這些決定導致的各種受控的和不受控的結果，構成了今天的我們。這大概就是人類的‘程序’。而賀普，你也擁有了這樣的程序。”
“嗯。”賀普點頭。
“所以，我不可能再有其他的hope了。因為那些機器人，它們沒有陪我度過荒星的九百多天，沒有在風沙裡與我同行，沒有聽我講過ABO故事，沒有和我一起麵對各種蟲族，沒有見過我的狼狽，沒有看過我的開心。你是我唯一的hope。這個程序是不可複製的。”林憬抱住了他，哪怕機械身體沒有人類的體溫，林憬也覺得溫暖。
“我覺得身體裡滿滿的。”賀普開口道。
“滿滿的？機械師給你換能量核了嗎？”林憬問。
“換了。但不是那種滿滿的，而是我的情緒變得好多好多，快要裝不下了。”
“你看，你多特彆。首都星的其他機器人可不會有滿滿的情緒。”林憬拉起賀普的機械手臂，又敲了敲他的膝蓋，“你的關節好像變靈活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很多事了？”
“廣播體操嗎？”
“大晚上的不做廣播體操。”
“那……跳廣場舞嗎？”
“這裡沒有廣場。而且廣場舞等五十年後，我再教你。”林憬彎著眼睛笑著說。
“那我們做點什麼？”
“嗯……做點浪漫的事情好了。這樣，等你以後到了首都星，遇見喜歡的機器人，也可以這麼做。”
“什麼浪漫的事？”
雖然賀普的眼睛不會再一閃一閃了，林憬卻知道此刻的他很開心。
“整個宇宙都在看我們，我們跳支舞吧。”
林憬笑了，一手握住賀普的手，將他的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小聲抱怨道：“嘖，他們給你的這個新身體好像有點高。”
“那我們反過來。”賀普轉而把林憬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學著他的樣子攬住了他的腰。
林憬剛要反對，但再一想，他跟賀普計較什麼男步、女步？
“你看這樣，我近，你退，然後我們就轉了起來。”
“就這樣嗎？”
賀普學習得非常快。
“對，就這樣。”
“好像有點單調。”
“那當然，還得有音樂啊。我唱給你聽吧。”林憬輕輕靠著賀普，小聲唱了起來，“hold me like a friend， kiss me like a friend， say we’ll never end……”
賀普一點一點將腦袋靠在了林憬的肩膀上。
他的程序裡有古地球語，他聽懂了那句“we will never end”。
這其實就是賀普的希望。
停下來之後，林憬就地坐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等到賀普也盤腿坐下，林憬就靠著賀普看外麵的星光。
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對於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慌消失不見了。
就像外麵的星光，穿越幾百萬年才被他的眼睛看見，但此時此刻，那些星星早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喂，賀普。宇宙會變，但我們不要變。”
“好的，小憬。”
不知不覺，林憬靠在賀普的肩頭睡著了。
黑暗裡，一個高挑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賀普看著對方剛念出了“周凜霜”的名字，對方將手指放在了唇上。
一切依舊安靜，周凜霜在林憬的身邊盤腿坐下，撐著下巴看向他。
林憬睡著的樣子和在荒星基地裡一模一樣。
微微張著的嘴，均勻的呼吸，不設防的表情。
周凜霜大概比賀普更能理解林憬所說的“人類的程序”。
無論他是omega還是alpha，林憬給予他的一切都是唯一的、不可複製的。
這個程序操縱著周凜霜的一切，左右他的喜怒哀樂，帶來了欲望和不可控的情緒，而周凜霜卻害怕失去這段程序。
“宇宙會變，但我們不要變。”周凜霜輕聲說。
他緩緩靠近，小心地將熟睡的林憬抱了起來。
賀普坐在原地，直到周凜霜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上。
周凜霜將林憬緩慢放進了睡眠艙裡，指節掠過他小巧的鼻尖。
賀普站在那裡，周凜霜指了指林憬上方的睡眠艙，“你的。”
賀普萬萬沒有想到身為機器人的自己也有睡眠艙，趕緊爬了上去。
周凜霜回到了自己的艙內，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裡浮現出林憬帶著賀普一邊旋轉一邊輕唱的樣子。
他就像一隻不斷掠過黑洞邊緣的蝴蝶。
過分美好。
而他，就是那個黑洞。
沒有什麼行李要收拾，第二天的早晨，他們就搭上了回去首都星的飛船。
隻是這一次他的身份不是星際流民，而是首都星的居民。ID讓他對這個世界第一次產生成就感。
而真正讓他產生歸屬感的是，在他回頭的時候，看到了無數來為他送行的人。
薛衝將一個沉重的行李袋交到了他的手上，給了他一個足夠勒斷骨頭的擁抱。
“到了首都要好好學習啊！我們輪休的時候也會去找你，我要把更多、更精妙的手術技術從你那裡學過來！”
“所以這是什麼？你的學費嗎？”林憬好笑地問。
“這是前輩給後備的‘照顧’，曲速躍遷的時候，可彆吐出來。”
肖清辰也走了過來，和林憬擊掌，“還沒弄明白你的能力是什麼，就要走了。到了學院裡，從我們這裡學走的東西，可彆扔腦後了。要讓備戰學院裡的小花朵們狠狠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