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為他握拳歡呼的研究員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是在告慰陣亡的教官嗎？”
研究員們麵麵相覷的時候, 其中那位研究主管低下了頭，小聲說了句：“怎麼穿幫的？”
當他們的研究型外骨骼把趙教授帶回來的時候，兩名研究員打開趙教授的麵罩, 發出一聲驚呼。
“這是什麼鬼？”
因為裡麵的根本不是趙教授，而是演習裡經常被用來當作被解救目標的仿生人——無名氏。
就連外骨骼也是演習用的，裡麵什麼骨折、腦震蕩的數據都是早就設定好的。
他們倆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研究主管, 在沉靜了秒之後恍然大悟。
“所以……這是在演習？”
“林憬看到假的趙教授就明白這是個演習？”
研究主管笑了笑，“不，他看到的可都是‘真的’。”
“啊？”
林憬站在原處叉著腰, 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聲對著通信器另一端的周凜霜說：“他們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怎麼還不出來？
“大概隻是因為你不夠悲痛。”周凜霜淡聲道。
林憬雖然不想承認, 但莫名覺得周凜霜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他也擠不出眼淚來啊。
終於, 不遠處傳來了穿著外骨骼的腳步聲，聽起來悠哉悠哉的很欠抽。
是教官岑鬆岩，他打開了麵罩, 正在嚼著一根牛□□，站在不遠處歪著腦袋看著他。
“喲, 還魂啦？”林憬也歪著腦袋看他。
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被岑鬆岩扔過來的牛□□給砸了。
“好痛啊！砸傻了你替我考試嗎？”
牛肉條犯了什麼錯, 要變成凶器！
“你小子可以啊，什麼‘教官不要死’沒有, 多找幾個醫療機試一試救我也沒有，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現在他們都在說, 穿幫是因為我演技太差？”岑鬆岩用譴責的目光看著他。
“那他們真是冤枉你了。畢竟這麼多陣亡的人裡麵，我隻相信你是真的涼涼了。”林憬攤了攤手。
“你相信我真的掛了，你還那麼平靜的反應？”岑鬆岩感覺心口被狠狠戳了一刀。
“因為你太菜了啊。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堂堂一個教官, 竟然被一個C+的融合體給乾掉了。對於你那麼菜的震驚蓋過了發現你呼吸心跳以及焦距都沒有了的悲哀。”林憬攤了攤手，一副“我有什麼辦法”的表情。
“那也叫菜？它可是結合了alpha和omega特征的產物，它還頂級殘暴，它的毒素還是新型的……”岑鬆岩掰著手指頭數著，為了證明自己“死”的沒有那麼菜。
“所以勒？兩個C+蟲族的融合，姑且算它能躍遷到B級好了——岑教官，你的分化等級是多少啊？在鎮淵待了那麼久，麵對一個剛到B級的蟲族，您連直接攝取它的內源都辦不到嗎？”
如果這都不算菜，那盛燎雲都是教官中的天花板了。
“看來你對內源了解的很深啊。還以為你腦子裡從來不裝理論呢。”岑鬆岩笑了笑。
“不過我也不算無情，至少我沒讓您‘死不瞑目’是吧？”
“我還得謝謝你了。”
“不客氣。其實我不是不悲傷，我可是用了秒的時間硬生生把眼淚給憋回去了。然後，我想給你報仇。”
林憬看向對方，用很認真、很嚴肅的眼神，表示自己雖然難過的不多，但報仇是真的。
岑鬆岩一下子心虛了起來，“……你人還怪好的嘞。”
這時候，另外兩位教官葉照影和段秦互相搭著對方的肩膀，慢悠悠地走過來。
“如果你是真的相信岑鬆岩掛了，那麼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這隻是演習呢？”
這兩人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看了多久。
林憬懷疑自己再多耽擱一會兒，這兩人就要啤酒花生瓜子來一波了。
“因為葉教官，我們第一次通話的時候，你都沒有問一下我是誰。我們好像沒有說過話吧？守備人員都被帶進岩石區域了，研究員們因為警報也待在自己的研究室裡。教官不該確認一下我的身份？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認可了我的存在？”林憬笑嘻嘻地問。
段秦立刻在葉照影的後腦勺上摁了一下，“原來是你這個漏勺啊！”
“段教官也是漏勺啊。”林憬笑了笑，“所有的對話裡我隻說了‘我在荒星呆過，我也有內源’，雖然一年級裡隻有我具備這樣的經驗，但是您竟然也不確認一下我的名字？假裝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葉照影終於找到機會報複了，在段秦的後腦勺上也用力摁了一下。
“你漏，我也漏，大家都是漏勺，何苦互相為難啊！”
“對啊，你倆加在一起，都漏成篩子了。”林憬歎了口氣。
“啊？”
“為什麼？”
“岑教官是教一年級的，勉強說教基礎實戰，不需要太厲害的教官，他被融合體乾掉還算情有可原。但你們一個教二年級，一個教年級，就這樣掛掉了？那得是A級蟲族了吧？它是不是該插上翅膀開始星際旅行了？”
葉照影和段秦仰天長歎了一聲。
他們隻是想營造出絕望的氛圍罷了。
貌似絕望過了頭，效果變得荒誕了。
岑教官開口道：“我早說了我帶著幾個警備員全軍覆沒就算了，你倆就假裝有事離開就好。誰知道你倆戲癮那麼足，白瞎了我的演技！”
“其實這都不算最離譜的。我接住趙教授的時候，發現他怎麼那麼沉啊。趙教授可不是戰鬥人員，我觀察過他的身型很勻稱，但並不緊實，肌肉密度不高。他哪裡來的這個體重啊？”林憬的目光掃過了他們人，“我感覺到了那不是真的趙教授，可是我看到的卻是趙教授的臉。”
“嗬嗬……”葉照影笑了一下。
“還有，岑教官的能力應該不是裝死這麼低端吧？可是我觸摸他的頸動脈時確實涼了。那麼應該是某位教官有能力……類似催眠、或者錯覺之類的，迷惑了我吧？”
林憬的視線最後停在了葉照影的臉上。
葉照影垂下眼，歎了口氣，然後舉手承認，“是我。”
“果然，紫色的眼睛很特彆，應該不僅僅是好看。”林憬好奇地繼續問，“那麼教官是在什麼時候對我施展能力的呢？”
“當你從研究型外骨骼的操作台上下來的時候。”葉照影笑了一下。
林憬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是那個時候。那是第一次我發現葉教官的眼睛是紫色的。而且您的能力恐怕迷惑的不僅僅是我吧，還有融合體。不然它怎麼能那麼聽話地往基地裡鑽？”
葉照影的笑意更明顯了：“嗯，得把這些變數都控製起來嘛。”
“不過你那一腳還真夠狠的。萬一你判斷失誤，真的把趙教授給踹飛了呢？”段秦問。
“那他也穿著外骨骼呢。外骨骼這麼不經踹？”林憬反問。
此時的趙教授正躺在自己的睡眠艙裡翻來覆去合不上眼，冷不丁打了好幾個噴嚏。
唉，也不知道他們那個不靠譜的演練，怎麼樣了啊？
段秦歎了口氣，“趙教授沒有演技，所以我們特地把他給摘出去了。”
“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為把他給摘出去了，反而露出了馬腳。”葉照影摸了摸鼻尖。
岑鬆岩四十五度望天：“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過你們真的好閒啊，感覺鬨出這麼大的陣仗，就為了讓我一個學員參加演習？”林憬指了指自己。
岑鬆岩笑了，“是啊，帶了這麼多年的一年級生，你還是第一個有此殊榮的呢。”
事實就是教官們演的這麼栩栩如生，也是因為這是一個常用的演習場景，隻不過針對的是二年級生裡需要擴充內源的人。
林憬為他們歎息，本該熟能生巧的套路還這麼漏洞百出。
“這關演習我通過了，是不是可以加積分、加學分？”林憬一臉期待地看向岑鬆岩。
“這個，學分是自然要加的。有五分那麼多呢。”
林憬無語了，“五分？你們都上演全軍覆沒由我來力挽狂瀾，才五分？你們死的也太不值錢了吧？”
“嗬嗬，我也想給你加五十分，直接送你去年級啊！但是抱歉，隻配教一年級的我，手頭上的學分權限就五分。”
林憬又看向段秦和葉照影，這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避開了林憬的視線。
“抱歉啊，我隻有給二年級生學分的權限。”葉照影說。
“這個，我也不好越級給你學分。”段秦說。
這兩人演戲的時候那麼浮誇，怎麼加學分的時候就忽然保守了呢？
“積分呢？”林憬歪著腦袋又問。
“這個……本次演習是非公開的，你也有對演習過程保密的義務。”岑教官笑著說。
林憬指了指自己的通信器：“可我已經告訴周凜霜了啊。”
岑教官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那你怎麼知道周凜霜二年級的時候沒有接受過這個測試呢？”
林憬頓了一下，難道這就是周凜霜讓他勇敢迎戰融合體的原因嗎？
“我沒有參加這個測試，但不難猜到。”周凜霜竟然還沒掛線。
岑教官補充道：“那就周凜霜也要保密。”
林憬心想，大晚上折騰成這樣，真的有點虧。
岑鬆岩仿佛看穿了林憬在想什麼，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帶去教官的值班室。
“彆這樣想啊，你現在至少內源充實起來了，對吧？”岑鬆岩還不忘湊到林憬的通信器前，“教官現在帶你去吃夜宵。”
真彆說，花大力氣活動了這一整晚，林憬的肚子很快就餓了下來，發出長長地“咕嚕——”一聲。
教官們低下頭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
當睡眠艙裡的一年級生們忐忑不安，還在討論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林憬坐在值班室裡，和幾個教官一起煮著火鍋。
這世界真的很玄妙，很多東西都變了，唯有火鍋竟然還存在。
幾個教官還會喝著啤酒聊天，就看到林憬一人悶頭苦乾。
熱騰騰的蒸汽嫋繞在林憬的臉上，林憬下五除二吃掉了半鍋。
岑鬆岩下筷子的時候才發覺肉都被吃光了。
“吃挺香啊。”岑鬆岩用哀怨的語氣說。
“長身體啊。”林憬很認真地回答。
“那你長快點啊，我好把你踹去年級。”
岑鬆岩的話音落下，其他教官都哈哈笑了起來。
然後林憬又被一而再、再而地告知這場演習的細節不可以說出去，包括和林憬連線的周凜霜也得保密。
林憬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忍不住問：“那麼現在的年級裡有誰被套路過？”
“啊，這……還挺多。”段秦仰天，大概是在心裡數數，最後得出了“還挺多”的結論。
林憬想起了夜瞬星叫他不要吃太多的暗示，多半是他在飽腹的情況下，被融合體嚇到吐出來。
還有盛燎雲，給他準備的也是營養液之類高濃度、好攜帶的東西，這應該跟他被套路的經驗有關。
每個人的“劇本”有所不同，林憬的“劇本”就是教官們全軍覆沒，自己擔起拯救趙教授的大旗。
趙教授可真是一塊好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吃飽喝足了之後，林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隻慵懶的小貓，美美地閉著眼睛。
岑鬆岩薅了一把他的腦袋：“行了，回去睡覺吧。彆再這兒礙眼了。”
林憬不客氣地起身離開，“教官明天見？”
“嗯嗯嗯。”岑鬆岩甩了甩手背。
等到林憬走了，教官們慢悠悠喝著啤酒，最後不知道是誰總結了一句“演了個寂寞”。
林憬回到了睡眠區前，封閉已經解除，閘門開啟的瞬間，林憬看到同學們都沒有睡覺，有的趴在睡眠艙邊上，像幼兒園小孩等待家長來接。有的走來走去，紮堆在角落裡聊天。
一年級生們見過的大場麵不多，這頭頂上的警報足夠讓他們寢食難安了。
當林憬從閘門走進來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大家仿佛要撲上來。
林憬一臉淡定地走到自己的睡眠艙前，爬了進去。
室友們立刻圍了過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才警報那麼響，還把整個區域都封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