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霜的手伸過來, 揉了一下林憬的頭發。
“長長了。”
“那是。等你出獄……出來了，再幫我剪啊。”
呸呸呸，林憬你嘴瓢個鬼啊。
“我看看。”
周凜霜將林憬的腦袋扣向自己。
“頭發有什麼好看的。”林憬掙紮了一下, 手沒地方放，差點摁到危險的地方，最後還是一手撐在了周凜霜的膝蓋上, 另一手撐住他的肩膀。
明明沒有視線相觸，林憬卻莫名心跳加速, 他仿佛能想象到周凜霜低垂的視線和專注的樣子。一切都沒有林憬頭頂那個小小的發旋重要。
黑色的發絲裡隱藏著若有似無的銀色流光。
周凜霜的鼻尖氣息掠過, 它仿佛要離開軀殼, 縈繞上他的精神。
林憬低著頭, 很想問周凜霜看好了沒有，卻隱隱感覺到對方的鼻尖碰上了自己，一陣強烈的心悸感來襲。
林憬好像又聞到了那股香味，隻是比從前任何時候存在感更強烈。
林憬下意識向前靠, 距離周凜霜越來越近。
這樣隱秘微小的心思仿佛得到了回應，那陣香味越來越明顯。
等到林憬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額頭已經抵在了周凜霜的胸膛上。
但是隻要周凜霜不說話, 林憬就一動不動。
周凜霜的指尖撥過他的發旋中心。
“我的頭發裡有什麼嗎？”
“沒什麼。”周凜霜輕聲道。
又快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謝教官敲著通信器用眼神警告他不許逃課, 林憬隻能跟周凜霜說再見。
等到林憬一離開, 周凜霜又恢複了原樣, 整個人嵌在牆角, 低著頭。
在他右手的手指間, 捏著一根黑色柔軟的頭發。
他緩慢地轉動那根發絲，就能看到發根的位置折射出流波般的銀光。
林憬是跟著謝教官離開的，在走出分化中心的時候, 竟然看到了顧墨鎔，他的手上還拎著一個方形的小盒子。
顧墨鎔打量了一下林憬的表情，微微一笑，“看來周凜霜的情況不錯，很快就能出來了。”
林憬點了點頭：“是啊，下次年級的實戰對位可有看頭了。”
謝恩南瞥了一眼顧墨鎔手裡的盒子，“來看夜瞬星嗎？”
“嗯。”顧墨鎔歎了一口氣，“這一次他的易感期來得又凶又猛，從前慣用的安撫信息素也失效了。”
林憬很驚訝，“安撫信息素也能失效嗎？我還以為一旦測試確定了，就不會再有變化……”
“測試結果隻是基因層麵的匹配。”顧墨鎔很有耐心地為林憬講解，“但如果一個alpha從精神上或者心理上認可、依賴甚至追求另一種信息素，這種渴望會讓另一種信息素的匹配度更高。”
“就是心理需求大於身體本能的意思。”謝恩南解釋道。
林憬：“……我聽得懂。”
謝恩南指了指顧墨鎔拎著的盒子問：“是生日蛋糕嗎？”
顧墨鎔點頭：“草莓口味的。”
“他不要？”謝恩南揚了揚眉稍。
顧墨鎔露出無奈的表情，“是啊，他忽然說想吃巧克力味的。”
“得了吧，今天早上趙教授來看他，給他送的就是巧克力味道的，那家夥嫌太膩，眼睛鼻子都皺一起去了。”謝恩南抬了抬下巴，“你們都彆慣著他了。”
天晴了要下雨，下雨了要天晴。
“生日嘛，又在易感期。”
顧墨鎔笑了一下，把那個小盒子遞給了謝教官，“要不然教官拿去當下午茶吧。”
謝恩南知道顧墨鎔不愛吃甜食，也就沒和他客氣，收下了。
還對摁了一下林憬的腦袋，“見者有份，你吃完了再去上課吧。”
林憬心想，怕是連生日歌都沒給夜瞬星唱，就把人家的生日蛋糕瓜分了，想多拉一個人下水吧。
隻是林憬沒有想到，顧墨鎔選的生日蛋糕很好吃，甜而不膩、鬆軟綿密，林憬一口氣吃了一半下去。
“哇，等夜瞬星清醒之後，不知道會不會一拳把你吃下去的蛋糕打出來！”葉照影回到教研室，看到這一幕，唯恐天下不亂地揉了一下林憬的腦袋。
“不是他自己不要的嗎？”林憬腮幫鼓鼓，嘴角上還沾著一大坨粉色的草莓奶油。
“來來來，跟你科普一下易感期alpha的特征——”
葉照影給了謝恩南一個眼神，兩人異口同聲。
“口是心非！”
“而且還特彆需要人哄！”
林憬低下頭，看了一眼半壁江山缺失的蛋糕，再抬頭看一眼葉照影，心想……完了。
夜瞬星不是不要草莓蛋糕，而是要顧墨鎔哄他吧？
廢物係統：[好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要抖出來了……]
林憬：[隻有我覺得夜瞬星很可憐嗎——竟然想要顧墨鎔這個alpha來哄他？連個可以在易感期幻想的omega都沒有？]
廢物係統：[五十步笑百步、龜笑鱉沒尾、烏鴉站在豬背上！]
林憬：[什麼意思？]
廢物係統：[看得到彆人黑，看不見自己黑！你要是易感期了肯定幻想周凜霜來哄你，你那裡來的嘴臉嘲笑夜瞬星！]
廢物係統好有道理，林憬無力反駁。
這時候，葉照影拿出一個大盒子，裡麵放了一個白兔子布偶，“我這生日禮物怎樣？精心準備的——他難受的時候可以抱著兔子哭。”
這時候段秦走了進來，剛好聽到那段話，“得了吧，他說不定會發狂發燥，把這隻破兔子大卸八塊。”
說完，段秦把一個小盒子放了進去。
“這什麼？你不會送香煙給他吧？老段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老段！夜瞬星才多大啊……”
“閉嘴彆演了，我那是香煙糖！果味的！”段秦翻了個白眼。
謝恩南也拉開了自己的抽屜，拿出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
“喲老謝，你這禮物盒子包裝的很精致啊，黑色磨砂描金編，主打一個騷嗎？”葉照影湊過來看。
“他媽媽的模擬信息素。”謝恩南白了葉照影一眼。
葉照影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忽然沉默了。
林憬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蛋糕吃的最多，卻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
“沒想到教官們竟然會特地給夜瞬星準備生日禮物……”林憬其實平日裡看不出教官們對夜瞬星有什麼特彆的照顧，還以為他和教官們的關係一般般。
“他母親曾經是我們的戰友。”謝恩南用平淡的語氣回答。
但“曾經”二字卻給人以各種猜測。
比如，曾經是戰友，後來調派去了不同的要塞。
又比如……已經去世了。
但教官們沒有繼續解釋，而是不約而同地沉默，林憬猜測曾經指的是後者，已經去世了。
在沒有光的隔離室裡，夜瞬星蜷做一團，整個人裹在被子裡，整個隔離室裡都是曾經能安撫到他的omega信息素味道，而現在這種味道對他沒有任何安撫作用。
他內心仍舊充滿了暴躁和毀滅欲，太陽穴裡仿佛有什麼要衝破出來。
難受，好難受。
就像有野獸要咆哮而出，尾巴卻被釘死了，生拉硬拽，痛不欲生。
隔離室的四個角落都在播放著獨特的流水聲，用於舒緩神經，但是對於夜瞬星來說，也沒有用處。
啊，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
真是個糟糕透頂的生日。
為什麼要拒絕顧墨鎔送來的草莓生日蛋糕呢？
明明自己是喜歡的，可卻覺得怎麼也不順眼……就像既定的模式，沒有新意，莫名敷衍。
夜瞬星也知道是自己任性，可是他就是很想要被更認真地對待。
這時候隔離室的門開了，是一位BETA觀察員，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味道，但夜瞬星就是萌生出領地被入侵的緊繃感。
“出去。”夜瞬星壓低了聲音。
“這是教官們托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謝教官請我給你帶句話，意思是——不喜歡也收著，也許明年就有喜歡的呢？”
等到beta觀察員走了很久，夜瞬星才興致缺缺地打開那個禮物盒。
好大一隻兔子……但是他八歲時候就不再抱著兔子睡覺了。
香煙糖？要送就送他真的香煙！
omega模擬信息素？媽媽的味道……但隻是模擬而已，並不是真的……
翻著翻著，夜瞬星找到了一個包裝敷衍的小盒子。
“誰啊……不知道送人生日禮物要好好包裝嗎？”
這樣會失去拆開禮物的期待度的！
但它如此特彆、如此潦草，吸引了夜瞬星的注意力——這到底是誰送給他的？
夜瞬星拆開了，裡麵竟然是最新款的便攜式醫療機？
手環的造型，可以戴在手腕上，因為太Mini了，所以功能也很少，主要是鎮痛。
夜瞬星翻來翻去，盒子上寫了一行字：趕緊出來吧，小黑在等你。
那一刻，夜瞬星就明白這個手環醫療機是林憬送的了。
因為隻有林憬會想到，戴上這款醫療機就算被小黑撓傷了也會快速愈合。
“等等，這應該不是他花錢買的吧……”夜瞬星打開學院等我積分商城，果然裡麵的最新款便攜式醫療機顯示被兌換了。
夜瞬星差點沒跳到天花板上——啥意思？他夜瞬星是積分兌換的贈品嗎？買一贈一？
好氣哦。
但是這個土土的手環戴在他的手腕上很好看，怎麼破？
第二天，林憬是踩點進的教室。
他今天心情很好，因為周凜霜說了會去“大逃殺”陪他，那下周之前一定會回來。
下午的機械物理課，林憬聽得格外認真，甚至還主動舉手問了問題，把機械物理學的鄧教授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滿眼“這孩子終於懂事”的表情。
當鄧教授在台上做總結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們都不約而同轉頭看向他，林憬還在假裝認真聽講，已經有一種自己是案板上肥肉的感覺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最近又有誰要“收拾”他了嗎？
林憬正在想著要怎樣跑得快，莊令翊給了他一個“你給我站住”的眼神威脅，林憬立刻就老實了。
果然，鄧教授前腳剛走，後腳林憬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林憬，這次的‘大逃殺’我們這組還差一個人，我們這組上學期這個科目的得分可是最高的！”
“來我們這組吧，我們這組有厲害的機械師和遠程射手，就差一個你這樣壓倒性的武力壓製了！”
“我們，我們！你要是選我們這組，這年你所有的生活費我們全包！”
“不要選他們，他們那組就是有點臭錢，實力墊車尾，帶都帶不動！”
……
林憬整個人屬於石化的狀態。
怎麼……怎麼回事？
這些人之前不還覺得他是星際流民各種瞧不上呢？
所以現在，星際流民成了香餑餑了，因為他有豐富的荒星求生和蟲族作戰的經驗。
而且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林憬的腦殼子嗡嗡嗡嗡地響。
肚子好餓，好想去吃飯。
林憬低下頭，看到通信器一閃一閃的，是盛燎雲發來的信息：[我去看周凜霜，你要不要一起？]
林憬的眼睛亮了起來：[盛哥，你快來救我，我被困在教室裡了。]
盛燎雲：[你又上課走神被教授逮住了？]
林憬：[沒有，這一次是因為‘大逃殺’被圍困！]
盛燎雲發了幾個嘲笑的表情，[那我先走了。]
林憬傻眼了，這還是盛燎雲嗎？
這到底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嘹亮的口哨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夜……夜瞬星學長？”
“夜瞬星怎麼來我們一年級了？”
“他不是易感期隔離嗎？就出來了？”
林憬也很驚訝，這家夥昨天還在隔離室裡，今天就出來了？
alpha的易感期過去的太快，是會被誤認為不行的！
人群自然地散開，就看到夜瞬星咬著一根香煙糖，站在門口的桌子上，歪著頭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林憬。
教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甚至有人讓開了夜瞬星和林憬之間的道路。
夜瞬星長腿邁開，很輕鬆地從桌子上跳過來，落在了林憬的麵前，蹲了下來，左側的腮幫鼓鼓的，一雙圓亮的眼睛看著林憬，“你有沒有想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