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令翊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收攏，通信器裡是一陣短暫的安靜，接著那個莊令翊曾經覺得溫柔得乏味,卻又讓他無比懷念的聲音響起。
“小玫瑰,當你畢業的時候,我應該去前線兩年了吧。我不是那麼出眾的alpha，也許會成為炮灰,也許混得很慘。所以我提前對你說，叫你‘小玫瑰’，不是因為你好看，也不是因為你帶刺。而是因為玫瑰哪怕枯萎的時候都不會低頭——成為最出色的星艦駕駛員吧！”
莊令翊一邊笑,眼淚一邊掉下來。
他沒有熱烈地愛過杜辰，沒有為他瘋狂心動，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對他們未來的想象其實和杜辰是一樣的。自己會成為出類拔萃的星艦駕駛員，而杜辰會是某個要塞裡千萬的尉官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但是杜辰隕落在這個理所當然的未來之前,隕落在莊令翊還沒有真正長大的時候。
杜辰成為了自己口中炮灰般的存在，現在還記得他、在意他的人寥寥無幾，但莊令翊第一次知道了責任的沉重，知道遺憾的意義。
“對,你成就了現在的我。所以我一定要成為最厲害的星艦駕駛員。”
這樣，你的犧牲才有意義。
致敬過去的遺憾和刻痕。
林憬繼續拆其他的紀念星,“誒,這裡竟然有一顆黑色的。誰給的,你？”
“如果有想說的話，我會親口告訴你。”周凜霜的意思是，這顆黑色的星星不是他送的。
“難道我有黑粉？”林憬忽然來了興致。
這顆星星黑得徹底,在明亮的燈光下竟然沒有泛起任何光澤。
林憬歪著腦袋回想，他真的沒有在宴會門口看到黑色的琉璃紙，這像是特製的。
通信器掃碼，播放了那段長達三十秒的音頻。
這黑粉可以啊，竟然留言三十秒嗎？
但是整段音頻裡沒有任何人類的語言，隻能聽到悠遠的、帶著幾分妖嬈的鳴叫聲。
林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一開始聽，隻覺得那聲音很空靈，靈魂一點一點從身體裡被帶出來，漸漸的，他的血液直下南疆，心臟跳動得不受控製，他看著眼前的周凜霜，對方垂著眼，某種吸引力透過他的軀殼溢出，就像吸取能量一樣，吸取著林憬的精神。
林憬一把拽過了周凜霜的衣領，吻了上去。
信息素的交換讓這種吸引力成倍遞增，林憬的耳朵裡嗡嗡響，鋪天蓋地的拉扯讓林憬的渴望如同爆發而出，他想要毀滅式地擁有眼前的人。
他的內源急於去尋找周凜霜的內源，一旦接觸，就開始了迫不及待地攝取，周凜霜放棄了生物壁壘的防守，任由林憬為所欲為，但是林憬卻並不滿足，他開始運用周凜霜的能力，耳邊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那些紀念星留下的琉璃紙被分解成了亮晶晶的塵埃。
林憬不斷地逼近，單膝壓在了桌麵上，將周凜霜壓倒在了沙發邊。
周凜霜的眉心皺了皺，他側過臉去，
兩人的唇才剛分開一些距離，林憬便整個堵了上來，他的力氣大得要命，周凜霜扣住他的肩膀，正要將他撐起來，隻聽見“啪”的一聲，周凜霜製服的扣子像金屬啊沙粒一樣滑落在衣服的褶皺間，林憬拽著他的領口，直到周凜霜在林憬的唇上咬了一下。
唔……?[(”
儘管這樣，alpha的信息素從傷口滲透進去，還是帶有很強的安撫。
隻是林憬忽然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對周凜霜霸王硬上弓！
“我不是……我不敢……”
嘴上這麼說，但林憬真的好想繼續囂張下去。
因為眼前這個發絲淩亂，臉頰泛著可愛粉色，就連目光都有些微焦距不清的周凜霜，真的很好欺負。
“是琴蟲。”周凜霜開口，聲音因為沙啞，帶著讓人心跳加速的磁性。
“什麼蟲……”林憬這才意識到周凜霜指的是通信器裡發出的聲音，他立刻把音頻關閉。
琴蟲，是一種C級的蟲類，也是蟲族裡唯一一種靠勾起生物繁衍渴望進行捕獵的種類。
它們的聲音頻率非常特彆，特彆是它們發情期的蟲鳴聲，能夠把聽到的生物拽入欲望的深淵。
林憬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那顆黑色的星星，忍不住問：“這是……誰送給我的？”
周凜霜把那張黑色琉璃紙拿過來，仔細看了一下，“這不是學院裡準備的，這是對方特製的。而且琴蟲的聲音，普通學員是接觸不到的。”
林憬歪著腦袋，“那我們明天把這段錄音交給趙教授？說不定他能找到來源？”
這到底是惡作劇，還是有意為之？
“音頻沒有了。”周凜霜看著林憬的通信器界麵說。
“真的沒有了？這是什麼聽後即焚的秘密音頻嗎？”
林憬試著再掃描黑色琉璃紙上的二維碼，顯示無法識彆。
周凜霜將那張黑色琉璃紙收了起來，“明天把它交給趙教授，也許能找到對方是誰，又或者對方這麼做的目的。”
“也隻能這樣了。”
穹宇號給了他們三天的假期收拾行李、辦理各種手續。
林憬的行李不多，而且星艦上的私人空間肯定很小，說不定大家都是在膠囊空間裡睡覺，行李多了反而沒地方放置。
趙教授還特地跟他講了，什麼零食之類的不用帶去，星艦上都有儲備，不會讓科研人員的生活太清苦的。更重要的是吃飯、零食都不用花錢，說白了隻要你吃得下，就能一直吃，不僅如此，聯盟還會發放補助，也就是所謂的工資。
林憬仰天長歎，還有比這更好的工作嗎？包吃包住還有錢拿。
而且他就要見到賀普了，成為真正的一流救援機器人的賀普。
因為賀普和普通機器人不同，曾經在荒星上跟著林憬處理過各種緊急情況，還參與過和蟲族的戰鬥。研究救援型外骨骼的機械師參考了賀普的“記憶”之後，升級了一批救援型機器人，雖然它們的能
動性和自主性都達不到賀普的程度，但它們的判斷力、在危機情況下的應變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無數次身體被摧毀，內核卻被保留的經曆之後，賀普的自我更新早就超越了這個時代所有的機器人。
最重要的是，經曆決定他的程序更新，而這樣的更新具有偶然性和不可複製性。
當林憬拖著行李箱離開寢室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身形高挑，五官輪廓立體年輕……應該是alpha吧？
“你是即將入住我這間寢室的……新生嗎？”林憬不是很確定地問。
對方非常紳士地笑了一下，拉起了林憬的手，看著林憬的眼睛緩緩向後退了兩步，笑容俊朗，眼含深意。
“那個……什麼……很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對方轉而將林憬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摟著林憬的腰，又向後退了半步。
一股欣喜湧上了林憬的心頭。
當林憬隨著對方轉了一圈之後，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跳到了對方的身上，抱住對方的腦袋一陣猛薅。
“哈哈哈！竟然是你！你這也太唬人了吧！連我都被你唬住了！”
對方一邊低著頭躲避林憬的薅腦袋攻擊，一邊向後退靠在了牆上。
這時候升降梯的門開了，周凜霜走了兩步，看著抱在一起的二人，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空氣裡都泛起了陣陣涼意，“我是不是應該退回去？”
林憬抬起頭來，雙手還抓著對方的頭發，“凜霜，這是賀普啊！這是賀普！這家夥換了新皮膚！”
賀普這才艱難地抬起頭，朝周凜霜抬了抬手：“嗨，我是賀普。”
周凜霜沉默了，他的喉嚨動了動，幾秒之後才開口：“機器人……現在有植發業務了嗎？”
賀普是他和父親之間最深的羈絆，再次看著賀普，心境已經和從前不同，可歸根到底……還是那麼熟悉和信賴。
“沒有！隻有皮膚保養，一根頭發五百星幣！小憬憬你彆薅了，薅下來的都是我的血汗錢！”
林憬這才停手，從賀普身上跳下來，向後退了幾步，抱著胳膊仔細看著他。
賀普深吸一口氣，重新整理起自己的發型來，然後抬起頭，亮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林憬你好，我是來接你登艦的救援型機器人賀普。”
“好帥啊……穿上製服我還以為你是機長……”林憬露出向往和崇拜的眼神。
“還有我的凜寶。”賀普微笑著看向周凜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普恢複了對周引頌的記憶，又或者這張皮膚台成熟俊朗，某種讓心臟滿得快要爆炸的感覺湧了上來。
“嗯……”周凜霜輕輕應了一聲。
下一秒，賀普就張開雙臂，抱緊了他，用力箍住了他，“哎呀，凜寶又長高了！”
“嗯。”周凜霜抬起了雙臂，先是輕輕環著賀普，接著將他抱緊。
“飛行器已經在等我們了。沈沁流和歐陽疊雲，還有趙
教授都已經登陸了。”
“行，我們出發。”
他們坐上了飛行器，前往“鎮淵”要塞，而穹宇號就停留在鎮淵要塞的接駁口，它會在“鎮淵”的目送下進入荒星帶。
在飛行器上，林憬遇到了不少熟人，包括葉醇、肖清辰。
賀普見到了莊令翊，一把將他扛上了肩膀，果然得到了莊令翊的彩虹屁，“哇，賀普你好A！”
坐在不遠處的霍瀾歎了口氣，把美容儀按在了自己的臉上，眼不見為淨。
趙教授有個單獨的卡座，他朝著林憬和周凜霜招了招手，兩人立刻會意，來到了趙教授的身邊。
“你們給我的這段錄音裡，是琴蟲發情期的蟲鳴聲。這樣的蟲鳴，普通人是得不到的。”
也就是說，那顆黑色的紀念星不是學員送給他的了。
“我本來考慮是科研資料外泄，於是拿這段蟲鳴和研究庫裡所有的聲源進行了對比，沒有找到匹配的。”趙教授說。
“也就是說，這段蟲鳴很可能是某人見到過琴蟲，親手錄下來的、並沒有進入任何科研機構資料庫的錄音。”林憬抓了抓腦袋，“可那個人送我琴蟲的發情期蟲鳴乾什麼？”
“各種蟲族有不同的溝通方式，琴蟲的鳴叫就是它們的語言。根據我們的研究，這段琴蟲的鳴叫是在示愛。”趙教授解釋道。
“再詳細點？發一段蟲子的示愛給我聽，怎麼，對方是借此向我表白嗎？他難不成是蟲族嗎？”林憬攤了攤手。
“抱歉，我研究蟲族的行為，但我不研究人類的行為。所以我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借此向你表白，但從蟲族的角度，這種行為更像是要引起你的發情期，讓你進入一個適合被標記的狀態。”趙教授回答。
林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趙教授又問：“林憬，自從分化之後，你的發情期怎麼樣？”
“到……現在還沒有呢……”
然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凜霜，“喂，不會是你送的吧？”
“我不會借助琴蟲。比起蟲族的鳴叫聲，你應該更喜歡我的誘導信息素吧？”周凜霜側過臉來與他對視。
林憬捂了一下心臟，一副被擊中的表情，“啊，你好帥。”
周凜霜用力薅了一下他的腦袋，然後又問趙教授：“之前顧老的蟲族研究所呢，裡麵有培養琴蟲嗎？”
聽到這裡，林憬心頭一驚，周凜霜在懷疑顧墨鎔？
但這樣的懷疑又不是毫無道理。
當天，顧墨鎔有靠近過林憬，有留下黑色紀念星的機會。而且顧墨鎔從小就經常去爺爺的研究所裡過假期，如果研究所裡有琴蟲的話，顧墨鎔得到這樣的音頻很容易。
趙教授點開通信器，查了一下，然後搖頭：“顧老的研究所裡沒有琴蟲。這種蟲類的攻擊性不強，除了獨特的音波，它們的研究價值不高。”
林憬側過臉，瞥向顧墨鎔的方向。
對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他現在的好友
夏雨冰、楚雋都去了其他要塞實習，如今去往鎮淵要塞的路上隻剩下他一個人。
就在他的隔壁，夜瞬星正在和盛燎雲下空間象棋。四周有說有笑，隻有他一人是自成一派的安靜空間，有種格格不入卻又融入其中的矛盾感。
“以後就是科考隊的隊友了，我不想猜來猜去浪費時間。”林憬起身，走向了顧墨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