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究中醫醫書七十多年了,家裡有藏書數不勝數,他自以為自己已經非常了解中醫療法了,但白芥穗的針法他卻從來沒在任何一本醫書上看到過,他之前聞所未聞的,今天大開眼界了。
神島還不知道白芥穗是如何斷定潘孝義有寄生蟲的,也不知道她的每一針針法有何用意。
可以說現在神島就像裝了個十萬個為什麼,有非常多的問題想問白芥穗,可是他的語言能力不足以支持他完整的表達出來,憋在心裡難受死了。
他說不出來就算了,更難受的是他還聽不明白,其他人交流的語速太快了,神島一句話都聽不完整,跟個傻子一樣站在一邊。
以前神島不屑於學這門外語,隻覺得認了字能看懂醫書就行,現在後悔當初在口語聽讀課上的時候應該多用點心,不然也不至於跟不上他們的語速。
神島心裡著急的不行,看了一眼掉鏈子的潘孝義,還沒有結束。
他知道自己乾著急也沒有用,最後無可奈何的走到了潘孝義身邊。
“神島先生,我……”潘孝義想請他幫幫自己,開口後又覺得不合適,神島肯定很嫌棄,不會願意碰這麼汙穢的東西。
神島忍著心裡不適,問道:“現在什麼情況了?”
“出來了一點。”潘孝義不敢用力,一是怕太用力了把“小麵條”扯斷,一是因為扯出來的過程太酸爽了,動作稍微快一點更酸爽。
而且那玩意兒跟沒有儘頭一樣,怎麼扯都扯不完,他不禁懷疑,不會真的像白芥穗說的那樣,有十一米長吧。
想到這裡,潘孝義更不敢用力,生怕斷一半在鼻子裡麵。
潘孝義現在的樣子非常倒胃口,神島多看一眼都不舒服。
“你用點力,一口氣拔出來。”
“我也想,但是我真的不敢用力,我怕斷。”
真是沒用的東西,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間了,關鍵時候還在磨蹭,神島看不下去了。
“把紙給我,我來幫你。”
潘孝義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表達自己的感謝,不停地彎腰感謝。
神島抽了好幾張紙,嫌棄的包裹住潘孝義鼻子下方的那一團。
這是神島平生第一次做這麼惡心的事。
要不是他隻帶了潘孝義一個翻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管潘孝義,更不可能親手幫他拔寄生蟲。
因為覺得惡心,神島的動作也粗魯了不少。
潘孝義還沒有任何準備,神島就捏著紙團往外一拔。
看到潘孝義鼻子下乾乾淨淨,再也不見什麼“小麵條”,神島把用過的紙團趕忙扔進潘孝義懷裡。
“這不就好了,做點事磨磨唧唧的。”
潘孝義臉上的表情僵住了,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悅的表情。
“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收拾好。”
“神島先生,”潘孝義崩潰的說,“斷在裡麵了。”
神島完全不在意,隻要外表看不出來就行,又不影響潘孝義給自己當翻譯。
“先把今天的工作做了,工作結束後去醫院處理。”
神島說的對,今天的工作要緊。
而且他現在除了心裡還有點膈應,身體上已經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隻要他儘量忘記鼻子裡斷了半截絛蟲這件事,剛剛的事就不會影響他,更不會影響他正常工作。
他去洗手間把痰盂處理了,又洗了臉漱了口。
這一路上他反複的給自己洗腦,做心理暗示,回來的時候他的心態調整了大半。
但是彆人一看到他就是問他鼻子裡的蟲。
“絛蟲全弄出來了?”
潘孝義臉色訕訕:“弄出來了。”
“都沒斷嗎?”白芥穗詫異道。
潘孝義麵色不自然的說:“沒有斷,全部都弄出來了。”
白芥穗惋惜道:“那麼長的絛蟲能全須全尾的弄出來,沒留起來做標本可惜了。”
潘孝義:“……”
他都不知道白芥穗是當真惋惜,還是故意惡心他,但他認為故意惡心他的概率更高。
神島沒時間聽他們浪費時間,催著潘孝義趕快問白芥穗是如何診斷和治療的。
潘孝義儘職儘責的翻譯了。
可白芥穗卻沒回答神島最想知道的問題,而是有意思的問道:“神島先生也懷疑自己有寄生蟲,想讓我給他看看?可以沒問題啊。”
潘孝義:“神島先生是想問你怎麼診斷的,每個穴位的用意,不是要你給他看寄生蟲。”
白芥穗:“神島先生很可能也有寄生蟲,他就不想看嗎?你要不要先問問神島先生?”
潘孝義問都不需要問,直說:“不需要,現在神島先生最想要知道你剛才是怎麼給我驅的蟲。”
白芥穗好笑道:“這可是我師父傳下來的秘方,我跟神島先生初次見麵非親非故,神島先生張口就問我要秘方,這不合適吧。”
潘孝義怔住不知道該回什麼了,隻能原話轉述給神島。
他們交流結束後,潘孝義轉述說:“神島先生非常想知道白小姐是怎麼治療,想問問白小姐,怎麼樣才願意把驅蟲的醫方療法告訴神島先生。”
白芥穗想了想:“既然是秘方,自然也應該拿秘方換吧,神島先生家裡那麼多的典藏醫書,不知道願不願意拿來跟我交換。”
她擺明是不願意泄露自己的醫方療法,還想神島把家裡的海量醫書要回來,潘孝義更不敢回這話了。
黃副會長大聲叫好:“白姑娘你腦子反應可以啊,夠機靈,乾得漂亮。”
楊衍文:“那可不,她小時候我就看出來是個機靈的丫頭。”
潘孝義便秘的表情,和他們的高聲談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神島不用猜就知道白芥穗肯定出了個難題。
他忙問潘孝義白芥穗在說什麼。
聽完潘孝義的轉述,神島深深的沉默了。
想要他家的藏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都是他家祖傳下來的寶貝,任何秘方他都不會換。
白芥穗對潘孝義說:“你讓神島先生彆為難了,我沒那麼稀罕他家的典藏醫書,我家的醫書都看不完,不比他家裡的少,本本都是絕世秘方,像我今天拿來的這本,隻是冰山一角而已,而且我家的醫書不可能再被強盜偷走,永遠都是屬於我們的東西,不管外人再想看,也隻能乾著急。”
她在暗地裡諷刺神島,潘孝義是不可能照著翻的,但神島聽得懂“強盜”一詞,大致推斷出了她的原話。
神島此時的心情不是很愉悅,大概是他們性格上都有些執拗,一旦有他們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會非常想要得到,就比如是剛剛白芥穗所用的醫方療法。
而現在白芥穗不僅不願意把醫方療法告訴他,還要用曆史問題來諷刺他們。
因為雙方聊得不是很愉快,再加上是敏感話題,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當另一行人初進會場時,看到的就是會場詭異的寂靜。
“大家怎麼這麼安靜?”一個溫和的聲音笑問道,打破了會場的寂靜。
說話的人是宗太太奚音華,她帶了幾個人進來,然而宗先生並沒有跟在一起。
在外人眼裡她是豪門貴婦,有用之不儘的財富,應該是雍容華貴的一個人。但事實上她穿的十分素淨,全身沒有一處亮眼的顏色,身上更是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連婚戒都沒有佩戴,不認識她的人可能都想不到她的身份,隻會覺得她氣質很好。
雖然她的穿著簡單樸素,可是在身邊幾個穿高定,戴奢侈品手表、袖扣的人旁邊,她的氣質依然是最亮眼的,讓人一眼便知道她的身份不簡單。
潘孝義是個會來事的人,見到關鍵人物來了,什麼斷掉的絛蟲忘得乾乾淨淨,社交更重要。
“小野先生。”他先衝著一個男人叫了一聲。
潘孝義招呼的這人是島國的一個集團代表,小野哉也。
正是小野哉也做的中間人,把神島介紹給的奚音華,所以這次他也跟著來了,雙方如果要達成合作,他們集團的好處也是少不了的。
之前奚音華因為忙自己的事,至今為止還沒有正式和神島見過麵,這次自然要先跟神島寒暄,摸清楚他的實力。
她對著後麵會場裡的幾個熟麵孔抱歉的笑了笑,隨後和神島還有潘孝義依次握了手。
小野常年負責我國的業務,語言能力比神島強多,能夠非常流利的溝通,來之前小野就把神島大吹特吹,把他吹成了一個神人。
奚音華觀察了一下麵前這個小老頭,看上去其貌不揚,但她還是客套的誇獎了一句。
“神島先生看上去就知道是位高人。”
小野:“宗太太我彆的不敢保證,如果全世界有人能治好您兒子,那一定會是神島先生,神島先生家裡的醫書典藏,你們有個成語叫什麼海?”
奚音華笑著提醒道:“浩如煙海。”
小野:“對,就是浩如煙海,神島家裡有各種疑難雜症的醫書,絕對全世界最齊全的,一定能找到治療您兒子的秘方。”
奚音華正想客套的說麻煩神島了,反正不管是什麼方法她都願意試一試。
“你話說太大了,當心閃著嘴巴。”楊衍文冷哼了一聲。
小野收住了笑意,看向拆他台的老頭。
“楊老?”奚音華知道楊衍文的脾氣,聽得不彆人說大話,她無奈的暗示了一下楊衍文,讓他給客人留點麵子。
但楊衍文不吃這一套,他向來有什麼說什麼。
“音華,不是我故意拆台,你來晚不知道剛剛這裡的情況,那位神島先生說是島國的神醫,結果連潘先生的脈都把不好,連個人一起為潘先生號脈,明明我們號出來潘先生有一肚子的寄生蟲,他堅定的說沒有,就他的號脈能力,你敢讓他來看病?”
奚音華錯愕的在神島和小野他們身上打量,明顯是在等他們的解釋。
小野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所以說話還很硬氣。
“是誰說潘先生有一肚子的寄生蟲?”
“我,怎麼了。”白芥穗隨口回道。
看到她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小野的底氣就更足了。
“你一個黃毛丫頭,怎麼跟我們神島先生比,”他轉頭跟奚音華說,“宗太太,你不會信一個年輕丫頭的話,不信我們神島先生吧。”
奚音華看了眼白芥穗,沒說信還是不信。
小野還想繼續說服奚音華,他還沒開口就聽到白芥穗說:“你不信可以問問潘先生,剛剛他還在這間房裡吐了好多的寄生蟲。”
小野的第一反應是荒謬,寄生蟲都是拉出來的,誰會吐出來啊。
“小姑娘你自己不覺得離譜嗎?”
白芥穗沒理他,又對著潘孝義叫了一聲:“潘先生?”
潘孝義忐忑的不行,剛才狼狽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他辦不到睜著眼睛說瞎話。
可他又不敢承認,一是會讓自己難堪,一是會影響神島的形象。
小野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以為他有什麼顧慮,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沒有的事就放心大膽的解釋清楚,宗太太是明白是非的人,我們都相信神島先生。”
潘孝義剛說了個我,由於過於緊張,沒控製好鼻子呼吸的節奏。
“噗嗤”一聲。
斷掉的那截“小麵條”飛了出來,搭在了小野的高定西服上,還有一截在小野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