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床周圍掛著幾片白色隔斷風簾。
薄薄的一層,半透半遮,也不知是營造什麼氛圍感?根本不擋風。
元櫻早上將窗戶打開沒有關上。
此時風吹簾動。
闕清月薄被上麵鋪了乾淨的布巾,她身著藍色單衣,倚著枕頭坐在那兒。
頭發披在身後,額角兩側的劉海,呈弧度一邊掖在耳後,一邊散落著,倚在那兒微曲頸,半遮半露地露出一張小且精致異常的鵝蛋臉。
因為吐過血,身體虛,此時看來有些憔悴,嘴唇泛白。
東方青楓一坐下,二人的體型差有些大。
他幾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他的角度,這位闕氏千金祖宗,隻需要微微一低頭,原本的鵝蛋臉,立即變成了線條流暢的瓜子臉。
低頭的她五官分布,三停位置恰到好處,幾乎可說驚豔。
東方青楓看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她抬起頭的時候,又是巴掌大的鵝蛋臉,精致到,光是看著這樣臉型,都能看半天,有種說不出的美,這種美幾乎沒死角,且每個角度都不同。
難怪劉司晨將初次見她,眼珠子拔不出來。
他將勺子放入湯碗裡,舀了一勺手頓了下,放到她唇邊,勺子不小心碰到了,通過勺子感受到像雪花一樣柔軟……
闕清月看著遞到自己唇邊的湯勺,她垂眸慢慢喝了一口,覺得哪裡怪怪的。
猶豫一下,目光一動,看向對麵。
東方青楓目光正停留在她那雙細長,弧度完美的丹鳳眼上。
低頭的時候,這雙丹鳳眼,內收外揚,形狀美極,正眼時,又是狹長內雙的扇形。
如同真正的鳳羽。
他無聲打量著她。
察覺她看過來時,目光收回,將勺子放回碗中。
勺子輕撞碗底,發出清脆聲。
……
元櫻手忙腳亂將糊了的藥倒掉,又煎了一副。
三兩步跑上樓,就看到祖宗坐在床上,櫃子上放著空碗。
她驚訝道:“呀,你自己把湯喝了?行啊你。”
闕清月雖無力,但還沒到讓元櫻欺上來的地步,她斜瞥了她一眼:“怎麼說話呢?”
元櫻表情立即慫下來衝她笑:“嗬嗬,我這不也沒說什麼嗎。”
她走到床塌前,彎腰給祖宗整理床鋪。
闕清月視線一轉,見元櫻肩膀處有些灰和汙漬。
隨口問道:“剛才去做什麼了?”
“煎藥啊。”元櫻扯著被子。
“煎藥之前呢?”闕清月看了她衣服,又看向她臉,滿頭大汗:“你肩膀衣服怎麼破了?”
元櫻聽罷,“哦。”她站直了身體。
然後伸手摸了下肩,就知道瞞不過祖宗:“我這不是看你兩日沒醒,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去碼頭扛了兩日麻袋……”
講到這個元櫻興奮了,她從腰間取出一個錢袋子,在闕清月巴掌大的臉麵前搖了搖:“祖宗,你說的真對,碼頭扛麻袋還真的賺錢,而且日結,我兩天就賺了五百文呢!”
“五百文?兩天?”闕清月望著她手裡的錢袋,裡麵的銅板被她搖的嘩啦啦響。
再看她興奮的樣子。
她不由地低頭歎了口氣。
“明天早上去退房吧,我們去醉龍城。”
元櫻高興的表情愣住:“為什麼啊?”她道:“大夫說你要靜養,至少要躺在床上休息七日才行。”
闕清月虛著聲音道:“我在馬車裡休息也一樣。”
見元櫻還要說,她不得不跟她算:“我的身體我知道,沒事,吃點補藥就行了,這家客棧就算價錢再便宜。”
“這樣的地字號房,一天也要一百五十文,你手裡的錢,還能撐幾日?”
“我們先去醉龍城,到那邊再做打算。”她倚在床頭道。
“哦。”元櫻看著祖宗蒼白的臉,將錢袋默默又放回袖子裡。
其實她去碼頭,除了想賺點吃飯錢之外,權當作練功了,對她來說,扛米袋可比練功輕鬆多了,她一人可抵十人,她其實還想多做兩天,畢竟乾一天二百五十文,交了房租還剩一百文呢……
買饅頭能買五十個,是賺了的。
如果闕清月知道她的心聲,大概隻能送她三個字。
這二百五……
見元櫻拿著碗出去。
闕清月才閉目進入識海中。
海上明月圖,依然掛在她的識海上空。
那輪“明月”似乎又銀亮了許多。
這吞金獸,功德吞的越多,越如一輪皎潔玉盤,再這樣亮下去,倒真像一輪明月了。
旁邊還有些閃爍的星星,數量不多,闕清月以前無聊的時候數過,一共一百二十顆。
現在看著,好似少了幾顆,不過也許她記錯了。
進入識海後,月輪就開始一閃一閃的。
十分熱情,就像一個見到親人的嬰兒,雖然她沒有腿,但莫名給闕清月一種,它在衝自己蹬腿的感覺。
她估且認為,這是它看到了冤大頭的表現。
雖然,這東西吞功德吞得實在太凶了,但她並不討厭它。
反而見到它會有些愉悅放鬆。
“行了,彆打招呼,每次進來,眼睛都要被你閃瞎了。”她隨意一想。
月輪立即不再閃,安靜地掛在上空,照亮她的識海。
不吞功德的時候,還真聽話呢。
闕清月隨手朝天一揮袖,看向月輪今日吐出的東西。
她知道,這盤子需要功德。
可是再需要,也不能這麼坑人呢!
今天它竟然吐出一堆元寶。
金燦燦的黃金,個個十兩重。
它好會啊!
竟然知道她缺錢?還知道吐出錢來引誘她!
十兩黃金可換百兩銀。
但現在要換這些黃金,則需要五千功德。
瘋了。
真是瘋了!
這潑天的富貴,可惜她要不起,闕清月一揮袖,離開了識海。
……
天地一大窖,陽炭烹人間。
前幾日山中還陰天夜雨,濕冷寒涼,今日又恢複了盛夏的炎熱。
不說背汗濕如潑,闕清月在馬車裡,也熱得手撐著額頭,第三次歎氣。
“祖宗,怎麼樣,我這趕車技藝還可以吧?”元櫻車夫當得有些上癮,劉司晨過來說他來趕車,讓元櫻在車裡陪她主子,她還不乾,非要自己趕。
好,她愛趕就趕吧。
不過出乎意料,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原來趕馬車也有訣竅,我可是跟馬夫請教過,你就放心吧,絕對不會再讓你嗑著了。”她這回小心冀冀地輕甩馬鞭,控製力道。
自從上次祖宗嗑破額頭後,她還真找了馬夫請教,用心學了兩日。
主要是現在的祖宗,經不起任何衝撞了。
前兩日吐血後。
這身體,更脆了。
才幾日工夫,眼看著臉又小了一圈,本來鵝蛋臉,都快瘦成瓜子臉了。
真巴掌大……
元櫻看看自己的手,就快像她手這麼大了。
之前祖宗動不動就愛說自己是風一吹就倒,手一碾就碎的人,但那時候,隻是半開玩笑說的。
現在一語成讖。
好了,這下真成風一吹就倒,手一碾就碎的樣子。
憔悴的老太太見了都要扶一把。
闕清月在車裡坐了會,又側身躺下,熱得隻好閉目養神。
元櫻卻精力充沛,一直在車外說話。
闕清月睡不著,也就聽著罷。
“……醉龍城我還是第一次去,不知道什麼樣子,祖宗,你去過沒有?”
闕清月倒也理她。
“沒去過,但聽說過。”
她在晃悠悠的車裡道:“據說醉龍城是座海城,繁華程度僅次於豐陽,驛道四通,海商輻輳,夷夏雜處,權豪比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