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東方青楓極力克製自己。
將這片靠在自己懷裡,軟綿綿的雲朵,小心地圈在臂彎。
他駕馬一路慢行,慢慢行。
因為身前的人太軟,太香了,低頭看她一眼後,心中難掩歡喜,卻又不敢多看,隻能將手中馬繩握緊,望向彆處。
身體一時間熱得像火爐。
回到野路馬車處,懷裡軟得像棉花一樣的人,已經睡著了。
東方青楓知道,這祖宗每日都有午睡的習慣,要在塌上休息一個時辰才行,今日因人煞的事,他們五人幾乎沒吃飯,忙活許久,早過了午時。
如今坐在馬上不斷晃悠著,一向受不得累的人,懶洋洋的很快睡著了。
劉司晨先一步回來,將早就滅掉的火升了起來,還好這條路人煙稀少,馬車栓在這裡,一下午沒有丟。
否則,他們全部家當可全在馬背上,真要被人偷走了。
還有他那一百兩買的男款玉簪子……
正挑著火堆,就見殿下與那小祖宗共騎,殿下翻身下馬時,雙手小心冀冀地將人扶著,橫抱下來。
“她她,睡著了?”劉司晨蹲在那問。
東方青楓走過來,見他說話噓了一聲,抱著人直接去了馬車那邊。
劉司晨抻著脖子望了眼。
睡著的闕氏祖氏,少了醒著時,斜目看你的神情,他竟然覺得,這祖宗,其實很乖的。
有時候他確實覺得,元櫻祖宗是很乖的一個人,生火做飯時,怕她嗆到煙,劉司晨讓她躲一下,她就躲一下,讓她站哪裡,她就站在哪裡。
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很聽元櫻的話。
而且站在那裡還不挪窩,不亂跑,一動不動,給她凳子,她便坐下,真的挺可愛的,乖乖的,惹人喜歡。
但是,你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那眼神,看著你,你完了,她一個字不用說,光看著你,你就無地自容,尷尬要死。
這個人,沒法說,不好說,不好評價。
但就是讓人又愛又恨。
當然,她也不是隻對你一人這樣,她一視同仁,平等地瞧不上他們每個人罷了。
雖慫但強,雖強但弱,雖弱但傲,雖傲又嬌,雖嬌又剛,雖剛又乖,雖乖,但時不時還是瞧不上你,不給你什麼好臉色。
大概就是那種感覺吧。
劉司晨對這闕氏祖宗,那心情,複雜至極,他拿著棍子低頭挑著火苗。
就跟這火似的,看著暖和,靠近,它燙嘴。
東方青楓走至馬車前,兩匹馬見著他,甩了下尾巴,他輕輕一躍,彎身躍至車上,平穩地站在上麵。
然後用靴子撩開車簾,抱著人彎腰進入廂內。
一掀開簾子,撲麵而來一股很清新的香氣,是這祖宗的體香,她在哪裡,哪裡就會有這種香氣。
東方青楓抱著她,小心放在塌上,猶豫了下,將她腳上手長的靴子,摘
了下來,露出雪白的羅襪,不敢多看,伸手直接將塌上疊好的錦被,扯過來,蓋在她身上。
又將一隻圓枕放在她頸下。
大概扯到她頭發了,她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睛。
“彆扯我……”
看到麵前的人,她眯著眼輕聲呢喃:“東方青楓……”
“哎,我在呢。”他伸手將她柔軟黑色滑順的長發,輕輕順到她背後,“我不扯你,睡吧。”。
“嗯”她應了一聲,放心地閉上眼睛。
東方青楓蹲在她麵前,望著她恬靜的睡顏,睡著的時候,真的很乖。
他忍不住伸出手,將她長至臉頰的額發,輕輕地撩到耳後。
將掌心放在她頭上,如雲般蓬鬆的長發,攏在手中,又柔又滑,他忍不住輕輕地抓了兩下。
手感真的好極了。
又摸了兩下,才強迫自己鬆開手,看向車廂四周。
炭爐沒有炭已經熄滅了,放在上麵的茶水卻還溫著,桌的碟中,放了幾塊方正棗糖,案上有一本畫冊,與一本天衍一百零八問。
他拿起來,隨手翻了翻,畫本是本遊記,這闕氏祖宗愛看遊記,天衍一百零八問應該是玄門書籍,翻開後,他是頁頁看不懂。
不過有一頁紙上,她用筆寫了一句話。
世人心中明晦難斷,不堪一測,倒不如順應天時,莫管前生,不理後事,隻做當下的自己,無愧於天地,不愧於心,時時當下,一生足矣。
東方青楓看著,心頭最後那點陰鬱,也消散了,他倚在塌旁。
莫管前生,不理後事,時時處於當下,如此一生,足矣。
他閉目片刻,又低頭翻了翻。
直到翻到一百零八問,最後一問,又有她留下的筆跡:
一百零八百問,問問皆要緣,何來善緣處?吾來答世人:爾需功德。
心存惡念,任你燒香萬株無點益,持身光明,見佛不拜也無妨。
功德無量,善緣自來。
後麵還圈了個東方狗兒?
功德值?負八六零零零?
這是?什麼意思?
最後的零零零,他不太懂,他的目光移到中間圈得那東方狗兒四字?
東方……
狗兒?
東方青楓的神情慢慢凝固了……
元櫻與鹿三七下山時,劉司晨已經將飯菜熱好了。
鹿三七以扇點他,“算你還有點良心。”
幾人餓極,隨便在火旁搭了個桌子,大家或坐或站或蹲,匆匆吃完這頓遲來的午餐。
“我們已經耽誤兩個時辰了,離下一個落腳點……”劉司晨邊吃,邊掏出懷裡的地圖,匆忙看了眼,握著絲絹道:“下個落腳點,青花鎮,是玉霞山的邊界之地,聽說那裡出產青花玉,小鎮便以青花為名。”
“哦對了,白嬢說的,年前出了大塊極品墨綠玉石,送進宮裡那件事,說的就是這個青花鎮,是離青花
鎮不遠的一座小山,村民覺得山小難出美玉,一直沒有開采,最後被外來的玉商包下,玉石開出來,聽說玉藏萬年,一朝出世,玉質凝煉,一片綠光,全鎮的人都驚呆了。”
“你說這事兒吧,家門口的山,被彆人給挖了,還挖出座金山,可真夠鬱悶的。”劉司晨扒了口飯道。
鹿三七今天可以食葷,搶了一筷炒肉,說著:“可以理解,你看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估計家門口的山也不高,大家覺得出不了什麼好玉。”
“這隻能說明,他們那個鎮子的人,不識貨,沒眼光,俗話說,山不在高,有靈則名,這下被人玉商教做人了吧。”劉司晨道。
“祖宗呢?”元櫻炫了口饅頭看向東方青楓,她是餓最慘的一個,現在飯入了腹,總算緩過來了。
東方青楓一提她祖宗,臉色就變得難看,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在車裡睡著呢,你彆吵她。”將最後一口粢飯糕扔進嘴裡,他問元櫻:“你主子,平時都叫我什麼?”
元櫻蹲在地上,咬著饅頭,嘴巴頓了下,她當然知道主子叫他什麼,可這也不能說啊,她舉著筷子裝作去挾牛肉:“叫,哦,叫你東方青楓啊。”
東方青楓看她這樣子,心道:東方青楓?才怪了。
他睨了眼元櫻,這丫頭該傻的時候,倒是不傻了,還知道給她祖宗瞞著。
隨手將筷子放下。
他看向周圍,沒什麼異樣:“行了,趕緊吃了,著急趕路,到青花鎮,至少要走一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不快一些,又要趕夜路。
“唉等等,我祖宗還沒吃呢?”元櫻趕緊將那剩下的三塊粢飯糕,護住了。
東方青楓沒好氣道:“讓她忍著。”說完將粢飯糕一把拿了過來。
打開油紙:“飯糕硬了,吃了傷胃。”然後就將那金黃色的三塊粢飯糕,咬進口中,咬得脆響。
“給她備點棗糖吧。”
元櫻:……
“哦。”看樣子是有些硬了,元櫻放開手,加快了速度埋頭吃東西。
闕清月醒的時候,天色已暗,睡了一個時辰。
她坐起身,梳理好長發,理好衣領與袖子。
這才撩開車簾,看向外麵,因為她聽到馬蹄聲了,就在車廂旁邊。
攬著披肩,探向車窗外,她先看了下前方路,已經走出野路,行在官道上,鹿三七與劉司晨騎馬在前麵探路。
官道兩邊皆是梯田,偶有人煙,應該快到鎮上了,她看向腰背挺直,在馬上目不斜視的人:“東方青楓……”她想問問,什麼時候到,她有些餓了。
剛開口,就見對方眼神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然後策馬走了。
走了?
闕清月望著那甩來甩去的馬尾,她回到車廂,想了想。
“元櫻。”
“哎,祖宗,你醒啦?我們就快到青花鎮了,你若餓了,就吃桌子上的棗糖,到了鎮上再給你買吃的,東方青楓
說的。”
“哦。”闕清月坐正,看到桌上小碟子裡有幾顆包得四方的糖,伸手拿了一顆,展開紙封。
邊拆邊問:“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她目光瞥向簾外趕車的元櫻。
“沒有啊,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他怎麼了?誰又惹他了?”
“誰?東方青楓啊?誰敢惹他。”元櫻想到什麼,她回頭補了一句:“對了,他之前問我,你平時叫他什麼?我說叫東方青楓,他就不理我了。”
“平時?叫他什麼?”闕清月捏著油紙。
她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一百零八問,果然書的位置不一樣了,然後伸手翻開最後一頁。
看到上麵被人補了幾個字,東方不是狗兒,你大膽!
她忍不住笑了。
可真有意思啊。
……
地圖上看,延著這條路,一直走,直接進青花鎮。
鹿三七搖著扇子,在前頭騎著馬,遠遠瞧見對麵過來幾個人,身上掛白。
“咦,不好。”他臉色一正,“見棺了!劉司晨!”
劉司晨趕馬過來,“什麼什麼?見官了?哪來的官?”
“是棺材的棺!”鹿三七一指前方走來的幾人,“那不就是了?”
劉司晨不怕死人,他定晴一看,那些人,前頭後頭四人抬著一塊板,板上躺著具屍體,身上蓋著白布,後麵也有四五個人跟著,有人身上還纏了白。
“這是要送去義莊了,怎麼連棺材都沒準備。”
“你快讓後麵的元櫻,將馬車靠邊停下,不能在遇棺時對麵橫衝,等他們過去我們再走,還有啊,掏點米撒地上,莫要讓小鬼纏身。”鹿三七搖著扇子道。
劉司晨不理解,之前在山洞,那家夥,殺人不眨眼,山穀幾百具屍骨,也沒見怕的。
這遇到一個正常人,鹿三七突然講究起來了,人山屍海都沒怕過,普通人死了,怕成這樣?
不過他還是調轉頭,跟後麵趕車的元櫻說了一聲。
然後一行人,停在了路邊,等著這些人過去。
闕清月見馬車停下,掀開車簾要看一眼。
元櫻趕緊將簾子蓋上:“彆看了祖宗,就是死了的人。”尤其太陽落山了,迎麵遇死人,在她以前村子裡,那叫遇凶。
乃大凶,要過生死關,很不吉利的,她趕緊掏出一把米,撒在馬車周圍,嘴裡還念念有詞:“吃米吃米,彆跟過來。”
抬屍體的人很快過去了,鹿三七翻身下馬。
攔住跟在最後的一瘦小男子。
“兄台請問,前麵是青花鎮嗎?”
那男子無精打采地道:“你們去青花鎮?再往前走一刻,就到了。”見對麵的車馬豪華,他道:“你們也聽到青花山出了靈泉的事,才趕過來的吧?”
“青花山?出什麼靈泉?”劉司晨走過來。
瘦小男子道:“你們還不知?那你們運氣真好,昨
日早上有人從玉礦中挖出了泉水,據說那泉是自玉石地下來,地下有靈脈,靈脈中的就是靈泉,周道長說,那泉水可益壽延年,治百病,漲根基,培元氣,我們也不懂,但消息已經傳出去了,有不少外地人聽說,趕來青花鎮。”
“還有這等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坐在馬上的東方青楓,抬頭,遙望青花山,因為很好認,離得最近的山,山頂被挖的那座,就是了,抬眼就能看到。
“你們來得晚了些,鎮上客棧住滿了,若找不到住處,你可以去宅子問問,看看有沒有人肯留宿你們。”那男子道。
“嗬嗬謝了,不晚,正趕巧,我們也想嘗一嘗那靈泉水的滋味。”益壽延年,治百病,漲根基,培元氣?
這不就是為他們這身體嬌弱的闕氏小公主準備的?
“對了,兄台,前麵的那位是你什麼人啊?怎麼走的?”鹿三七問。
“是我們這的礦工,和我們幾個是一個礦上的,病死了,病了三個月,怎麼治也治不好,我們幾個關係好,人走了,所以送他一程,唉。”那個人搖了搖頭,往前走去。
“兄台,謝謝啊。”好人啊,鹿三七搖著扇子說了一句。
“你覺得,那具屍體,有何不對?”東方青楓見鹿三七一直盯著抬屍板,問道。
鹿三七這才回身:“那人根本不是病死的,是中五黃了。”
“五黃?”元櫻坐在馬車上,“五黃三煞?可是五黃不是不死人嗎?”
“誰說不死人了。”鹿三七道:“雖然是五種小煞,像能讓人生病的病煞,出意外的凶煞,哪個不死人?還有吊死煞,劫煞,衰煞,這些小煞,雖然小,但軟刀子割肉,時間久了,一樣會死,剛才那位,就是被病煞和衰煞生生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