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這個白發男人……和五條老師長得一模一樣, 就連聲音也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可是……
虎杖悠仁的眼神有些發直,他的視線下滑,震驚又呆愣地看著很快就流了一地的血。
白色與紫色交融……
不是紅色。
他的視線又向上,停在了對方徒手握住朝燼的位置, 滋滋往外冒的白煙也提醒著他, 這個男人……是咒靈。
宿儺說過,神力天克咒靈, 會被神力侵蝕的,隻有詛咒和咒靈。
所以……
這個長得和五條老師一模一樣的男人, 是咒靈。
他會是羂索的咒靈嗎?
這個時候特意出現,是為了迷惑他, 好給羂索爭取逃離的機會嗎?
怎麼辦?他長得和五條老師一模一樣, 根本下不去手啊。
少年複雜的頭腦風暴隻在瞬息之間, 幾乎是在這個男人徒手握住朝燼的時候, 他就感受到體內有一股力量在飛速地脫離。
——是神明大人。
請神降臨的時間還沒有過去,如果要強行中止, 很可能會對神降使者產生傷害,於是將少年當做自己家孩子看待的神明選擇了第二種辦法。
力量對半分,兩者依舊在請神降臨的作用下被看做一個整體,但可以從中鑽一下空子, 在請神降臨的時間到達之前, 神明和神降使者可以分開行動, 神明的力量對半均分。
“悟, 鬆手!”
剛一分離,一身純白狩衣的黑發神明就三步並兩步衝到了那個身份存疑的白發男人麵前,伸出手強製卸下了男人死死握住朝燼刀鋒的那隻手, 攤開一看,果然已經被神力侵蝕得血肉模糊了。
神力天克咒靈,【高天墮神·兩麵宿儺】的神力更是極其的霸道,如果不是【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和【高天墮神·兩麵宿儺】一樣,都是世界神明,且他的實力還要更強一些,他現在就不是隻被侵蝕了一隻手,而是已經被神力侵蝕得隻剩下半邊身體了。
“悟!”
黑發墮神抓著白色貓貓血肉模糊的手,暗金色的眼睛裡盛滿了心疼和恨鐵不成鋼,他一邊將深入自家幼崽血肉中的神力抽出來,一邊惡狠狠地訓斥道:“你是不是傻!乾什麼用手去抓?你的那些觸手不一樣可以用嗎?抽飛它不就好了!”
朝燼:???
為什麼要抽飛我?!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憋著嘴,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樣,看得怒火就要從喉嚨裡噴出來的黑發墮神一噎,滿肚子的話硬是說不出來了。
偏生羂索不會讀空氣,非要趁著這會兒沒人看他跑路。
黑發的神明瞥了他一眼,手指微動,神力凝成的鎖鏈在空氣中發出鏘鏘的金屬撞擊聲,眨眼的功夫,就將企圖逃跑的羂索死死鎖住,令他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逃跑失敗的羂索仿佛認命了,紮成丸子頭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他盯著掉落在地的赤傘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突然出現,用這把傘將自己挑開的【五條悟】。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之前突兀發生的一切,隨即垂下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副看起來還挺可憐的模樣。
白色貓貓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朝著給他治傷的黑發墮神嘟嘟囔囔:“輕一、點,痛。”
黑發墮神抽取神力的動作一頓,抬眼殺過來:“你還知道疼啊!我還以為你的腦子已經沒有了,徒手去抓,你以為你還是……”
憤怒的話語忽然一頓,他記起這隻傻貓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自然也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已經是咒靈了,是不能徒手去抓充斥著神力的朝燼的。
他隻是想要保護他的摯友。
……他沒有錯。
什麼都不記得的貓貓能有什麼錯呢?
他隻有本能了。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沒有痛覺,但他依舊保留著自己完整的靈魂,神力侵蝕血肉的疼痛是直擊靈魂的,所以他能夠感受到這樣的疼痛。
相柳京被這靈魂上的劇痛折磨得太陽穴突突跳,他鮮有被直接攻擊到靈魂的經曆,太痛了,痛得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罵罵咧咧儘是在埋怨自己的兩分意識不愛惜自己。
然後他突然想起,眼前的自己已經被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同步率所影響,他已經不記得之前的那些叮囑了。
愛是本能,它跨越世界的距離,也跨越現實和虛擬。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為什麼用手去抓朝燼,而不是用他的觸手直接抽飛朝燼呢?
感覺到疼痛然後反擊,這也是本能。
他抑製住了自己反擊的本能,因為握住朝燼的人是他的學生。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愛著他的學生、同伴和摯友,這是淩駕於反擊之上的本能。
所以他選擇徒手去抓會給他帶來傷害的朝燼。
他保護了兩個人,他的摯友和學生。
相柳京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該死地感同身受,非常理解另一個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悠仁,過來。”
黑發神明對站在一邊滿臉忐忑的小朋友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見到神明大人這麼著急,虎杖悠仁立刻就意識到了適才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這個男人不是羂索的咒靈,他和神明大人是認識的,而且關係很好。
神明大人叫他“悟”,而神明大人並不是他這個世界的人,那麼……
這個人難道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五條老師嗎?
可另一個世界的五條老師怎麼會是咒靈呢?
他那麼強大,怎麼會變成咒靈呢?
還是說……
這個五條老師一開始就是咒靈?然後被神明大人遇到,就和神明大人一起來他的世界了?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同時感到非常愧疚,這個五條老師被不理智的他傷到了。
虎杖悠仁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嘴唇動了動,埋著頭低聲地向【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道歉:“對不起,這位五條老師!我不是有意的,請您原諒我!”
少年很老實地彎腰鞠躬,渾身寫滿了內疚和抱歉四個大字。
相柳京頓覺哭笑不得,這個小孩兒也太實誠了,是【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自己伸手去抓刀的,和他有什麼關係?他不應該對【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截胡的行為感到生氣嗎?
虎杖悠仁還真沒有為此感到生氣,他很信任神明大人和五條老師,這份信任被同樣轉移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五條悟】身上。
神明大人和五條老師都攔著他,不讓他在最後一刻殺了羂索,一定是有他們的理由的,而他們絕不會害他。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輕輕歪了歪頭,伸出他已經痊愈的那隻手,不輕不重地摸了摸少年粉色的腦袋:“乖,悠仁,不疼。”
他當然不會傷害他,他會永遠保護他們,無論哪一個。
……
滴。
——乾員相柳京與【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當前同步率,百分之七十。
——乾員相柳京與【高天墮神·兩麵宿儺】當前同步率,百分之四十一。
……
現在能夠解釋全部問題的人隻有抱著手,垮著臉很不高興的黑發墮神了。
Rua夠了學生頭發的白色貓貓疑惑地問:“宿儺,為什麼、不高興?”
相柳京瞧了他一眼,實在不想再和這隻什麼都不記得的傻貓計較,被洗成白板的貓貓忘什麼都很快,這會兒已經不記得剛剛直擊靈魂的劇痛了,隻有他,還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那邊被捆成粽子的羂索看起來有很多話要說,相柳京走過去把傘撿起來,順便禁了對方的言。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聽,尤其是這種稍微想想就覺得費腦子的大boss的話。
黑發墮神一邊拍著赤傘上的灰,一邊道:“問題一會兒再問,悟,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退後一步,讓出了被自己擋住的羂索。
【超越世界咒靈·五條悟】摸了摸虎杖悠仁的頭,算是安撫,然後抬腳走向渾身肌肉都在用力掙紮的羂索麵前,他微微俯身,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指輕輕撫過那條紮眼的縫合線。
白色貓貓用一種溫柔得令羂索感到萬分驚悚的語氣說:“傑,一會兒、見。”
什麼一會兒見?
羂索腦子裡的問題還沒有完整地閃出來,如潮汐般洶湧的影子已經一躍而起,頃刻間吞噬了立於影子之上的兩個人。
懸浮在半空中的朝燼被收了起來,黑發墮神一點兒都不著急,也不挑,拍拍衣擺席地而坐,赤紅的傘放在大腿上,閒適得就像是坐在自己的神座上。
他還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小朋友坐下等。
虎杖悠仁挨著神明大人坐了下來,他看著那把赤傘,欲言又止。
禪院家被襲擊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伏黑之前還和他們說,襲擊禪院家的人疑似第二個受肉的詛咒之王。被受肉的人戴著黃金麵具,沒有人能看見對方的長相,唯一的特征就是白發和赤傘。
手拿赤傘這個特征還是守在禪院家外圍的,被禪院家術師一律視為仆人的普通人看見的。
白發,赤傘,黃金麵具……
虎杖悠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請神降臨時出現的黃金麵具已經和朝燼一樣,被神明大人收回了。
但是……
這個既視感未免也太強了吧!
襲擊禪院家的那個人不會就是這個五條老師吧?
可伏黑說,襲擊禪院家的那個人還會詛咒之王兩麵宿儺的領域展開,五條老師也確定了遺留在現場的咒力殘穢是屬於詛咒之王兩麵宿儺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另一個世界被詛咒之王兩麵宿儺受肉的人,是這個五條老師!?
所以他才會變成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