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還是想回去看一眼, 他想了一整夜,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下自己身為首領的責任。
誠然,就像芥川龍之介說的那樣, “羊”中有很多人已經不值得原諒了, 但還有一些人是無辜的, 至少那一部分才剛剛加入“羊”的孩子是無辜的。
然而,芥川龍之介隻問了他一個問題, 就把他徹底問住了:“即便你回去了, 你又能怎麼辦?你要如何安排這群無辜的人?”
中原中也愣住。
是啊,他要如何安排那些無辜的孩子?
如果他有辦法,那他就不至於在鐳缽街那個地方待那麼久了?他早就帶著剛開始的哪些人離開那個地方了。
即便他還要查自己的身份和真相,他要是有辦法, 也一定會先安置那些人的。
……他沒有辦法。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萎靡了, 一頭橘紅色的頭發都突然變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芥川銀推了推還要說出誅心之言的芥川龍之介,算了哥哥, 他已經很可憐了, 不要再說了。
看在妹妹的份上, 芥川龍之介閉上了嘴。
可愛的白色貓貓看了看低著頭喪氣兮兮的中原中也, 又看了看主動擔負起給拜殿前的花台除草工作的芥川兄妹,腦袋空空的貓貓並不能理解他們在說什麼, 於是繼續低下頭玩祂手裡的毛絨球。
五條悟實在是太乾淨了,就連芥川銀都已經摸清楚了,這個看起來像是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白發青年, 實際上才是他們中間最小的那個。
而且,悟大人的記性很差,是很多很多事情轉頭就會忘記的那種。
才兩天的時間, 他們三個就學會了一件事重複解釋這個技能,但通常情況下,他們的重複解釋並不能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因為五條悟根本聽不懂,他隻能聽懂一些很簡單的對話,或者詞組,一定情況下還會理解錯誤。
中原中也為此感到十分頭疼,這已經不是和當初的他相似了,而是根本比不上當初的他,起碼他沒過多久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自如交流了,但是這一個……
他覺得悟很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和他們交流。
中原中也開始憎惡起那個薛定諤的實驗組織,受人生閱曆和知識的局限,他隻能從自己身上找相似點,更何況悟的情況和當初的他實在是太像了,他會想錯也很正常。
白紙一樣、幼貓一樣的悟……
重力使凝視著櫻花樹下自顧自玩得高興的同類,內心正在進行一場劇烈的拉鋸戰。
他不能丟下悟一個人在這裡。
悟的確很強大,但他太過於單純空白,隨便一個人都有可能將他哄騙到手(?),這樣一個人他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可“羊”那邊怎麼辦?
沒了自己,他們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中原中也糾結極了。
而生得領域內唯一一個可以給他建議的人偏偏在袖手旁觀。
芥川龍之介對“羊”的感官極差,任何人都不能要求一個掙紮求存的孩子去原諒欺淩他的敵人,而被他人稱為“不吠的狂犬”的芥川龍之介還沒有佛祖那樣的大度心。
他才不要去幫那群隻會依附在善者身上吸血的寄生蟲,沒了重力使,“羊”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就這樣,中原中也糾結了整整兩天一夜。
這期間,他一直待在這座華麗但沒有供奉任何神像的神社裡(因為出不去),無時無刻不在皺眉沉思,卻怎麼都想不到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直到這一天,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的白發青年忽然跳了下來,即便蒙著眼睛,在場的三人都能感受到祂雀躍無比的眼神。
祂看向了神社莊嚴的大門外——
一個身高一米九以上,身著黑色西裝,頭戴同色禮帽,有著一頭熟悉的橘色長發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白發青年像是等候大家長狩獵歸來的幼崽一樣,歡快地朝對方撲了過去,嘴裡的呼喚直接把中原中也喊懵了。
祂語調上揚又輕快,如同裹滿了十斤蜜糖:“荒!”
橘發長發的男人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了這隻超級大的白色貓貓,任由祂在自己懷裡幼貓似的蹭來蹭去,以示親近。
在仔細檢查確定懷裡的幼崽沒有受傷,也沒有挨餓後,橘色長發的男人抬起頭,看向了愣在原地的中原中也。
兩雙幾乎完全一致的鈷藍色眼睛在空中交彙,一方似有懷念,一方則完全怔住。
……
荒是最早和五條悟進行術式聯係的,所以祂和五條悟的聯係是家裡最深的那一個。
在短暫的慌亂後,荒很快冷靜了下來,祂沉下意識,很仔細地去感受祂和悟的聯係。
即便相隔了好幾個世界,敏銳的世界神明還是精準捕捉到了因遙遠距離而變得淺淡的聯係。
祂追著這個聯係一路極速前進,並給分散開來去尋找的另外三“人”發去了信息。
荒降臨在了一個之於祂而言十分熟悉的世界。
——是文野世界。
急了好幾天的世界神明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的意識在沉睡,世界內部沒有任何可以傷害悟的存在,悟是安全的。
祂降臨的地方恰好是鐳缽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