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的是,這個群最終沒有消失在舉報之下,反而“死”於冷清。現在十天半個月也沒有人說一句話,已經提供不了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要是能想辦法混進小群就好了。”於夏不由得說。
拚湊完整的信息量需要時間消化,下一步要怎麼做也還在思考中,陳西昀沒說什麼,此時有些意外:“你願意幫忙?”
蔣澹的母親早亡,父親知道這件事,也隻是冷漠地告訴他們,他不關心:“歸根到底還是他自己脆弱而已,再說,警察都沒辦法,我們又能怎麼樣?”說這話,單邊嘴角上揚,露出經典的大人看孩子式嘲諷。
這種行為在老師或同學眼中,大概率也隻會被視作無用又浪費時間的掙紮。可是,門就擺在眼前,打開或許就有那個人的線索,如同螞蟻抗拒不了糖霜的痕跡,隻是憑著本能想要往上爬。把對方找出來,即便揍一頓解氣也好。
忽然被男生直視著,於夏有點手足無措,幾乎拿出畢生的勇氣才沒有倉皇低頭。她“嗯”了一聲,抿了抿唇補充:“如果幫得上的話。”
“可能會分心,你不怕影響學習?”說到這裡,像是怕她誤會,陳西昀用的是玩笑語氣,眼神乾淨清亮。
“沒關係。”於夏說。
或許,我可以浪費的時間比你們都多得多。
想要克製冒出來的消極念頭,最好的辦法是轉移注意力。於夏照樣做了。這一瞬的扭轉,像無心插柳,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躍進腦海中。她想起來了。
金發女孩認識很多人。偶爾會和她說群裡的誰聯係不上了,或者,和哪裡認識的網友見麵了。於夏膽子小,不敢見網友,金發女孩也沒有邀請過她,也許是知道她不會答應。不過,金發女孩見過群主。
說起來是一件很巧的事。兩個人加了同一個本地交友群。那時,許多企鵝群都有“新人爆照”的規則,交友群更不例外了。金發女孩比群主先進去,在一片起哄中,看到了他的照片。
“比想象中的年紀大。”金發女孩這麼和她說過一句。
這個群裡的基本都是十幾二十多歲的人,一些打不開的死結,好像總容易發生在這個沒什麼反抗之力的年紀。群主平時一副大學生口吻,還經常提起早課、晚課、社團活動什麼的,可照片看起來卻不是這樣。
也許是想讓自己顯得合群一點吧。兩個女生並沒有仔細討論。
如今一切真相在眼前鋪開,於夏毛骨悚然。這串企鵝號碼的背後,原來是一隻千方百計引誘浮士德走入歧途的靡菲斯特。
這時,懸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響起。有客人來了。水族店並不需要上前招呼,事實上,如果是宋叔在這裡,客人們還能額外聽到鬥地主的歡快背景音。於夏隻是時不時關注著她,在她湊近研究一缸魚又直起身看過來時,走了過去。
“這是什麼魚?”客人問。
三四厘米的小魚組成大隊伍,在缸中成片遊過,調頭時靈活如同閃電。燈光粼粼地撒在它們身上,照出紅綠線的漂亮色澤。於夏說:“紅綠燈。”
“怎麼賣啊,難養嗎?”
她一板一眼如實說明情況,不賣力推銷,也不故意趕客。
送走客人,於夏回到桌子旁邊,拉開抽屜放入零鈔。陳西昀按滅手機,抬頭說:“李鬆過來了,想找地方吃早飯,順便在鎮上逛一圈,你要去嗎?”
好像隻是一瞬間,接待一個客人的幾分鐘,剛才發生在這裡、秘密一般的話題就蕩然無存了。於夏緩衝了下,搖搖頭說不去,自己還要在這裡看店。
如同開學前夕的那一天,她也是看著男生的背影出門去,玻璃門在他身後合上,風鈴叮當亂撞如麻。和今天比,有不同,好像又沒什麼不同。
心情悶悶的。思索了半晌,於夏覺得,應該是自己變貪心了。
即便有了共同要做的事,他們也不會因此而成為朋友。他們兩個,隻是她幫他一個小忙,這樣簡單的關係。
花費幾分鐘調整好心態,於夏從書包裡抽出物理練習冊來。這一課的知識點不算難,注定心緒起伏的上午,適合做一些不用太費腦子的基礎題。她將它放進書包時,就是這樣想的。
寫完練習冊,又拿出英語準備聽寫。沒有播放錄音磁帶的設備,於夏從來都是記在腦中直接默。她看了幾遍,輕聲默念著,記到差不多時合上書本,風鈴又發出聲響。還以為是客人,抬頭目光相碰的一瞬,腦海裡英文字母飛了個乾淨。
陳西昀搭著門把手,有點輕車熟路似的衝她一抬下巴。身後李鬆探出頭,笑臉洋溢地說:“嗨嗨,我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