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山動物園的動物數量日漸增多, 但種群數量都比較小,如果一定要說哪個種群數量最大的話……
——那就是壓根沒有參展的走地雞家族。
現在岱山動物園白天散在山林裡的大雞小雞差不多有一百來隻,公母比例大概是四比六。這個規模相較於養殖場可以說是完全不夠看, 但對於散養來說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再多的話土地承載力可能會有困難。
當然,比起土地承載力,更主要的原因是不夠吃。
這些雞不光是園長以及小濮老師的儲備糧,還是動物園食肉類動物們開葷時候的主要食材之一。小母雞因為產蛋還能多活一段時間,而小公雞一般都是創業未半就先中道崩殂。
還沒長硬實的小公雞肉沒大公雞那麼柴,骨頭也沒那麼硬,更好入味,放點菌類再搞點土豆, 吃起來那個口味能讓人空口吃下好幾張餅子。
……咳咳, 扯遠了。
之所以先對小公雞動刀,除了因為公雞成年了就不好吃外,也是為了保證種公雞的地位。
雞家族是典型的一夫多妻製, 種雞平日裡很少帶崽, 它們的主要任務是護衛整個族群。
動物園裡麵的雞群其實是三個家族, 其中的優勢家族的領頭雞名字叫咕咕頭,因為它還是小雞仔的時候就總是咕咕頭咕咕頭這麼叫,和彆的小雞完全不一樣。
咕咕頭打小乾飯就積極, 吃得多長得快, 到動物園後沒多久就成了同一批小雞中的佼佼者。
加上這隻雞十分會看人眼色, 早早學會了抱小濮老師那條小細腿,於是在小濮老師的有意扶持和暗箱操作下,咕咕頭光榮地成為了“雞王”。
俗話說,權勢是男人的駐顏神藥, 這一點在雄雞上也是很有體現的。咕咕頭那精神矗立的雞冠、肥碩的體型、油滑茂密的羽毛,還有那墨綠色的尾羽以及前進時堅定有力的腳步,無一不說明了它的非凡地位。
作為一隻在族群中占有優勢地位的公雞,咕咕頭每天的任務是看護自己族群的母雞小雞,防禦外來侵害。
上到對小雞仔鳥視眈眈的烏鴉、喜鵲,下到對雞蛋、小雞垂涎三尺的蛇、鼠和野生黃鼠狼,咕咕頭都能用它那在無數岩石、樹木上磨礪出來的雞喙,以及鋒利得像是裝了小刀片一樣的雞爪給它們好看。
但今天這個敵人,讓咕咕頭很是緊張。
雞群今天覓食的地方是果林。秋天是水果成熟的季節,雞群們來到這裡,一方麵是想清理掉一些被成熟果子吸引來的昆蟲,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利用雞多勢眾趕走來偷吃的鳥類。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順利到雞群都已經開始監守自盜了。正當大家快樂啄食著美味的無花果時,果林上空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黑影的隱秘性非常好,它控製了高度和方向,不讓自己的倒影驚到下方的獵物。但咕咕頭是誰,咕咕頭可是有著豐富防盜經驗的雞,它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及時將自己的神誌從偷吃無花果的快樂中收回,抬頭就發現了黑影的存在。
雖然那個影子看上去很小,毫無威懾力,雖然那家夥隻是在空中盤旋,久久不下,顯得很無害,但咕咕頭還是莫名有一種被瞄準的受威脅感覺。
在理智到位之前,咕咕頭的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它挺起脖子,羽毛根根豎起,宛若鐮刀一般的尾羽展開,如一把折扇,整隻雞都胖了一圈。
但咕咕頭此時還是有一種備受威脅的感覺。
是強敵!
它小小的豆子眼裡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作為一隻身經百戰的雞,咕咕頭立刻低鳴著向雞群發出警告,母雞和小雞都十分有默契地遁入草叢,借由茂密的樹木和草叢遮掩身形。
確認家族的雞都藏好之後,咕咕頭昂首挺胸,仰望蒼天,發出了堅貞不屈的叫聲:“咕咕頭—咕咕頭——咕咕頭——!!!”
一聲比一聲更加淒厲的叫聲在不知情的動物眼中是宣戰,但在能夠聽懂的人耳中則是:有敵人!雞打不過!救救雞啊!!
若是在以往,它這樣呼叫之後,狗幫的狗子們就會來援助雞群,但是現在狗幫已經失蹤很久了,要等人類上山需要許多時間。而大敵當前,以對方的體型……
咕咕頭冷靜思考,仔細權衡,然後它小小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絕望,覺得自己可能撐不過去了。
它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後宮和小雞仔們,張開了翅膀。
“咕——”
就算要被吃掉——
“咕————”
我也寧可被主人吃掉!
“頭!!”
我這美味的肉-體,可不是留給你的!!
“行了行了,彆表忠心了,這不是來了嗎。”岱山動物園的大總管——欽原及時趕到了。它在空中一個懸停,落在了整個雞都變大一圈的咕咕頭麵前,此刻,欽原已經化為了它真正的模樣。
神似小鳥的欽原在毛發泵張的大公雞麵前顯得是那樣的嬌小,但在咕咕雞眼中,它的形象是如此的偉岸。
“咕咕~”
“不用謝,你先撤退,我先去會會那家夥。”欽原用小細腿兒搓了把臉,一路向上飛去,“真是長見識了,第一次看到有鳥在老子上頭想狩獵的。”
……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欽原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臉,“我真的沒有想把它怎麼樣,我隻是想要把它趕走,但是,但是它……”
濮落看著麵前攏著翅膀,搖晃著走路,一臉失魂落魄,一副受傷慘重模樣的金雕陷入了沉默。
籠舍裡的金雕抬起頭看向濮落,一張俊俏的鳥臉居然有幾分可憐巴巴,“嘵~”
臉上一副“雕被誤傷了,但雕不怪你,雕隻是一隻小鳥鳥,小鳥鳥能有什麼錯呢?雕隻是想要吃一隻雞而已”的表情。
“哇,小濮老師,它沒事吧?是受傷了嗎?”小魯飼養員看著籠舍裡梳理著羽毛的金雕頓了頓,關心道,“它是怎麼受傷的,重嗎?要吃些什麼嗎?我去順便帶過來,我聽說不能給猛禽喂豬肉它們消化不了,那雞肉可以嗎?還是牛肉?”
濮落抬頭,深深看了小魯飼養員一眼。
不過,對於小魯飼養員驀然轉變的態度,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如果不是看過園長給它拍的X光,如果不是動手的欽原十分確定自己隻是小小地碰了它一下,甚至都不能算是攻擊,如果不是他聽到了這家夥在沒人時候的蹭飯計劃,他也會相信這家夥是受傷慘重無法捕獵了。
沒錯,濮落遇到了一隻碰瓷雕!
碰瓷雕沙還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能聽懂它話的人類,就在幾分鐘前,它還在計算著動物園有多少隻雞多少隻兔子能供它吃多少頓呢。
是的,雖然剛才它飛在了近千米的高空中,但它還是留意到這個地方養了兔子。
想起兔子肉那鮮嫩肥美的味道,沙的爪子都不由自主收縮了好幾下。不過,此時正是它確定未來地位的重要時刻,小不忍則亂大謀,有著豐富蹭飯經驗的沙知道,這時候越是表現出對食物不感興趣的樣子,人類就越會給它送來好吃的食物。
曾經有一回,它用這種方法吃到了蜂蛹。哎呀,那一口一個的,那滋味真是彆提了6……就是量少,吃起來不夠帶勁,但好吃是真好吃。
就是不知道這個乾飯點能不能有這個待遇。
沒有也沒關係,反正現在是秋天,等在這裡吃完了去草原邊防所,冬天時候還能有肥肥的羊肉吃。對了,邊防之前養了狗,到時候還得教教那些狗,讓它們認清誰才是老大。
濮落:?
好家夥,你不光想吃雞,還想吃蜂蛹?
蜂蛹這麼好吃的東西他都忍著沒吃,是因為他不想吃嗎?
不,是他不舍得啊!
還有,肥肥的羊肉什麼的,他也想吃啊!你一隻雕怎麼能吃得比我還好?
濮落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等等,邊防?狗?吃雞?這個故事怎麼有些熟悉?
他剛到泉州的時候,似乎被貓幫科普過一隻作風奇怪的雕,好像是叫沙,貓幫的貓說過它小時候去消防隊偷雞,撞上了玻璃,被消防隊的人送去救護站,然後……它就把救護站的雞都吃了,直接賴著不走了。消防隊以為救護站虐待它,就把它帶了回去。
然後,這位祖宗就把消防站的雞也都吃了。後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它又轉去了邊防所,等把邊防隊的雞吃完,它就開始了三家輪流蹭飯之路。
當時,貓幫的貓還有特意說過不用擔心它,因為這家夥根本就不會來狩獵,它飛來飛去隻是在不同的食堂裡逡巡而已。
……原來,它在邊防所的時候還有羊肉吃啊?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這家夥在那三家之後到底又開發了多少臨時食堂?怎麼看能給它吃蜂蛹的都不像是三家中的任何一家啊,究竟是哪個倒黴蛋?
好吧,他這個倒黴蛋預備役也沒什麼好說的。
濮落注視著這隻演技一流的金雕,眼神不由一利。
不行,這家夥不能留。
現在雞肉價格多貴啊,留下來,動物園豈不是要被它吃破產?他們又不是寫個報告有個合理理由就能蹭補助金的事業單位,岱山動物園的一切費用都是要自理的。
要送哪去呢……
這家夥有翅膀,無論把它丟多遠,它都有辦法飛回來。金雕的飛行速度也挺可觀的,說不定同時啟動,它能比他們先回來,白白浪費汽油不說,還要受它的氣。
這邊濮落正傷著腦筋呢,那邊陸吾已經開始拿著記錄本錄入數據了,“翼展……身長……唔,這個毛色,是去年出巢的小雄性啊。還沒進入繁殖期呢,不過生理條件很優秀啊,應該狩獵能力很強吧?那到成年後應該找老婆很順利,要加油哦。”
加油?加什麼油?加油以後帶著老婆一起蹭飯嗎?
不,說不定還有可能是帶著老婆孩子,甚至到時候子又生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無窮儘也,一整個家族都來蹭飯……
想到那可怕的未來,濮落立刻摸出手機搜了下金雕的壽命,查了下它們一般一胎幾寶。放下手機後,濮落的表情中透露出了幾分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