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日薑靜行又沒有去上早朝,而是在自己的新書房裡寫信。
昨日傍晚時分,隨著她平安歸來的消息傳入皇宮,武德帝第一想法便是將人叫進宮親眼看看,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 一場瓢潑大雨說來便來。
最後武德帝顧忌她的傷勢, 隻好改了主意,不僅免了她這幾日的早朝, 囑咐她好好養傷,還讓張公公親自送去不少珍貴藥材。
同時,經過劉大人對陸執徐傷勢的一番轉述,武德帝竟也難得有了些慈父心懷,又派一隊羽林衛送了個太醫去辰王府看看。
薑靜行擱下筆墨, 為防出錯,她仔細瀏覽一遍手中宣紙:
殿下親啟,臣冒言拜上…昨日之事, 殿下顧念舊恩施以援手,臣莫不敢忘。但殿下與臣之舊,不過陰差陽錯……今日情斷情絕已成定論, 殿下宜釋結解怨,更莫相憎,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看完自己寫的東西, 薑靜行抖了抖信紙, 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來。
昨天她要說的話剛開個頭兒,就被陸筠一通哭鬨給打斷了,後來又出了書信被劫的事兒, 她看人深受打擊,就不好意思再說。
但是,撩而不娶是渣女,她雖然不是故意撩人家的,但該負責還是要負責。
所以為了掐斷陸筠那點不該有的情絲,薑靜行決定狠狠心,她不僅要把荷包還回去,還要借此機會,明明確確地告訴她兩人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做出決定後,薑靜行叫道:“來人。”
“吱喲”一聲,門外的綠閣推門,一襲青色長裙,身姿嫋嫋地走進來。
薑靜行沒有抬頭,她將信紙折好放進木匣裡,裡麵還放著當初那個荷包:“將管家叫來。”
綠閣見人沒有看自己一眼,眼中滑過失落,但還是恭敬道:“是,大人稍等。”
說完退到門外,轉身便向前院走去,走之前還不忘輕輕關好書房半扇門。
書房外麵走廊上站著三個侍女,看著綠閣遠去的背影,其中長相最為嬌豔的侍女翻了個白眼:“裝什麼清高,不過就是讀了幾本書嘛,家裡人都死光了,也就她自己還當自己是個官小姐呢。”
旁邊人拽了拽她的衣袖,細聲細語地勸道:“紅錦,你快彆說了,綠閣姑娘可是國公爺親點的大丫鬟,若是被她聽見了,我們會挨罰的。”
誰知聽到這句話,紅錦更不忿了。
明明送進主院的四個人裡屬她的相貌最美,可這麼多天了,國公爺沒有多看她一眼不說,反而事事都吩咐綠閣那個悶葫蘆去做。
她都懷疑國公爺是不是連她叫什麼都還不知道。
不過紅錦能被薑璿送進主院,也不是個隨口亂說話的傻子,她斜了身邊兩個人一眼,不屑道:“你和藍煙的爹娘不是府裡的管事兒嗎,你還怕她?”
聞言,藍煙低頭沒有說話,隻是扶了扶發簪,眼中卻閃過不滿。
白秀則趕緊擺手:“我隻是怕她罰我們。”
說著,她垂下頭,輕聲道:“主院的月例是最高的,國公爺也從不打罵侍女,若是丟了這麼好的差事,我爹娘恐是要打死我的。”
紅錦更不屑了,她和綠閣原本就是薑璿院子裡的侍女,而白秀和藍煙兩個人,一個爹娘是外院的管事,一個爹娘是府外鋪子的管事。
明明在外頭也能做個吃穿不愁的小娘子,卻偏偏要擠進來做丫鬟,這裡麵的心思,誰看不明白!
綠閣不知自己身後的一番閒話,依舊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管家很快就被她找來。
書房裡,薑靜指了指桌上封好的木匣,囑咐道:“一會兒去庫房裡備份兒禮,連帶著這東西,一起送去昭陽長公主府,就說本公感念昨日公主出手相助,特意送來的謝禮。”
“是,大人。”管家拿過木匣,誰知剛轉身,薑璿便走了進來。
薑靜行見她來的匆忙,疑惑道:“怎麼了?”
薑璿先對管家頷首打過招呼,這才對薑靜行輕聲抱怨道:“上回那個帶走律霖的刑部郎官又來了,說是有事來問問兄長。”
“刑部?”聽到刑部來人,薑靜行看向還未離開的管家。
佝僂著身子的老管家隱晦地點頭:大人放心,都處理好了。
明白管家的意思後,薑靜行平靜地移開視線,她也沒有起身,隻是道:“我就不過去了,將人叫過來吧。”
……
此時年鳴英再次站到靖國公府裡,心情頗為複雜。
上次他來,二話不說就能將人帶走,可這次來,卻隻能一個人在大門外邊兒站著,想他一個刑部左侍郎,雖說在這京都不是什麼權傾朝野的人物,可也是個正四品的官。
說大不大吧,說小卻也絕對不小!
年鳴英走在雕梁畫棟的靖國公府裡,心中忍不住歎喟:怪不得世人皆追權逐勢,這權勢二字的魅力,真是讓靖國公府昭顯的淋漓儘致!
想到這裡,年鳴英不禁想起來之前,他和刑部尚書二人之間門的對話。
“你是說靖國公?”刑部尚書不可置信道。
“嗯,屬下查了這麼多年案子,心裡的感覺告訴我這事兒和靖國公脫不開關係。”
“你知道你說的多荒唐,你知道薑靜行是何等身份嗎!”老尚書看著眼前的得意門生,氣的吹胡子瞪眼,“你若出了事,本官都保不了你!”
“屬下知道靖國公乃國之棟梁,也知道自己的懷疑簡直是異想天開。可屬下在入職刑部第一日便發過誓,誓要查清手裡每一個案子,如果屬下今日在靖國公的身份下退卻,那屬下這輩子都會於心難安!”
“你有何證據?”老尚書無奈歎氣。
“沒有,但總要問一問,探一探。”
回憶結束,年少得誌的年大人歎口氣,逼自己打起精神來。
引路的小廝在書房前停步,門外的丫鬟推開門,躬身道:“大人請。”
年鳴英揣著手走進去,然後在離薑靜行三丈遠的地方行禮道:“下官拜見靖國公。”
“年大人多禮。”
薑靜行閒散地坐在書桌後寬大的圈椅裡,隨手指個椅子:“坐。”
在她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氣質文雅的青年麵帶微笑坐下,然後毫不客氣地開口道:“下官也知國公還在養傷,可眼下案子實在是拖不得了,所以下官不得不冒昧登門,還望國公恕罪。”
薑靜行聞言挑眉,她看著眼前麵如冠玉的俊美郎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暗地裡卻腹議道:河裡的屍體剛漂上來,從清晨到現在才幾個時辰過去,你可真是一點兒都沒拖。
見人點頭,年鳴英盯著薑靜行漆黑的雙眸,冷靜道:“今日清晨一位浣紗女在河裡發現一具屍體,是失蹤許久的武安侯,機茗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