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弦月如鉤, 更顯夜色幽靜。
薑靜行的目光向來是溫和含笑的,此刻卻極具穿透力,近乎是在審視, 可見陸執徐一番言論帶給她的震撼。
陸執徐將她的神情收在眼底, 嘴角的笑容越發溫柔:“怎麼, 你不是說隻喜歡我嗎。”
說完低眉輕笑, 卻莫名讓人心中發冷。他為了這人輾轉反思, 已經退讓到這種地步,若是還不能把人綁在身邊, 那他可真要不擇手段了。
今日之前, 他自明了自己心意的那一日起,從未想過要真和薑靜行廝守終生,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連他父皇都控製不住的人, 他也不見能做到, 到不如不動不想。
可是今夜發生的一切讓他看到了希望, 也引出了他的野望, 不論是皇位,還是眼前人, 他都不想放手。
陸執徐鬆開手中纏繞的發絲, 仰起頭,眉梢含著柔情媚意, 一個翩若驚鴻的吻在薑靜行嘴角。
薑靜行抬手摸摸被吻過的地方, 忽而笑道:“好,隻要你日後不後悔就行。”
陸執徐心中大石落地,也笑了:“不後悔。”
看著他因這話勾起的唇角,薑靜行眼神複雜, 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時她是既滿足又愧疚,因為小皇子對她的感情,遠比她預料的要深,可這裡麵,也不乏她今晚言語上的引誘。
雖不知日後二人是否能守諾,但此時許下承諾的人無疑是真心的,而真心最為難得。
所以看在這份真心上,她決定給人一個機會。
薑靜行又將人抱在懷裡,玩笑般說道:“我本就沒有續娶的打算,不然也不會至今空置著偌大的後院,可你連溫香軟玉是何滋味都沒試過,倒也狠得下心,難道不覺得可惜?”
陸執徐埋首在她側頸,歎道:“溫香軟玉又如何,不過皮囊。”
若論美色,他父皇後宮的女人哪個不柔不媚,可皆是蛇蠍心腸,就連她母後那般吃齋念佛的人,都會漠視冷宮失寵的嬪妃受人欺辱。
對於他這番言論,薑靜行不置可否,隻淡聲道:“美色惑人,何況陰陽交合才是天道,即便你哪日改了主意,想成婚生子也無礙,我不會怪你。”
陸執徐將人摟緊,悶聲道:“陰陽交合隻是世俗,與真情無礙,隻要是你便好。”
薑靜行下頜蹭蹭他的臉頰,微笑沒有說話,心裡卻很滿意。
如今正事談完,接下來就是談情說愛的時間了。
薑靜行拎起桌下的酒壇,說道:“陪我喝完這一壇吧。”
說完也不等人說好,直接向屏風後麵走去。
陸執徐看著她的背影點頭,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不抗拒薑靜行的親近,甚至是喜愛,但他還沒做好與人交歡的準備,尤其是在他約莫要處於下位的時候。
想到讓人尋來的圖冊,又想到薑靜行在戰場上的武勇,陸執徐不禁心驚肉跳,緩慢抬步跟了上去。
書房很大,一色的檀木桌椅,邁過書架和一麵四扇的纏枝屏風,內裡便是供主人休憩的寢間。
薑靜行盤腿坐在屋裡唯一的軟塌上,陸執徐則枕在她大腿上,徐徐說著最近朝中的局勢,薑靜行偶爾說幾句,又提點他哪裡欠些思量。
長夜漫漫,月色溫柔。
隨著酒壇見底,醉意上湧,薑靜行逐漸感到困倦,乾脆脫掉外袍在塌上躺平,她今日入宮穿的繁瑣,此時脫掉一層也看不出什麼。
想明這一點後,她摟著房間主人開始醞釀睡意。
五感太過敏銳也有不好的地方,例如不熟悉的環境入睡,於她而言就比較困難。
陸執徐被她灌了幾杯酒,如今也是意識朦朧。
入睡前,薑靜行想起來一件小事,閉眼慵懶問道:“你及冠的時候我不在京都,還不知道你的字呢。”
陸執徐睜開眼,解釋道:“沒有字。有位大師說我命中有一生死劫難,若是遇到貴人,便會迎刃而解,還說在遇到貴人之前,最好不要取字。”
“那若是遇不到呢。”薑靜行清醒了幾分。
她不信神佛批言這種事,但也不會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他人。
溫熱氣息在耳邊彌漫,陸執徐微微側頭。他二十二歲的生辰已過,生辰前一天,他在桃林九死一生,至於他命中貴人是誰,不言而喻。
“已經遇到了。”陸執徐說完又貼近身邊人幾分,任由二人發絲交纏在一起。
薑靜行嗯了一聲,心中明悟過來,睜眼道:“既然已經遇到,就能取字了。”
據她所知,幾位已經及冠皇子的字都是禮部擬定,武德帝不願在這種事上費心,直接準了。
既然如此,那小皇子的字便由她取吧。
想到這裡,薑靜行支起身體,握住身邊人交疊在腰間的手指,說道:“扶搖二字如何。”
陸執徐翻身,枕在她懷中:“有何深意?”
薑靜行把玩懷中人修長的手指,低頭笑道:“萬裡騰飛仍有路,扶搖直上九萬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