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長河奔流,不可擋也(1 / 2)

亂世書 姬叉 10318 字 10個月前

這種當街挑戰,萬眾矚目,最是光明正大也最是直截了當,當事人是基本不可能避而不戰的。誰要是這種情況下避戰,以後真的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被人嘮一輩子比薛教主還慘。

雖然這是最合武道熱血的方式,每個武者都非常欣賞,當初崔元雍赴北邙挑戰嶽紅翎就是這樣的方式,嶽紅翎一直都誇讚有加。

但江湖畢竟人情世故,一般來說隻要雙方相熟,都不會選擇這樣沒有退路的方式,想比武大可私下邀約,勝負都不傷麵子。

萬東流和趙長河明明還算挺熟的,請過客,起過哄,共同麵對過胡人的挑釁。趙長河住的瀟湘館還是漕幫開的,現在一文銅板都沒收他的,上好的草料替他喂馬,頭牌隨便白嫖。

彆說長街路人了,這會兒玄衝和唐不器都撓著腦袋,很不可理解。

眾目睽睽之下,萬東流委實無法推拒,也很是爽快地從樓上躍下,抱拳道:“想不到趙兄如此看得起小弟,那就卻之不恭了,與趙兄這樣的豪傑一戰也是小弟所願。”

趙長河也拱手示意,笑道:“可彆,萬兄二十三,可比我大的,自稱小弟我可要折壽的。”

你喊嶽紅翎姐姐也沒見你折壽……萬東流心中嘀咕,感覺趙長河的態度也不算太差,這到底是在乾嘛呢?

便問:“趙兄想與在下比武試刀,大可私下邀約,又何必如此?”

趙長河笑道:“自赴揚州,總在戲中,彆人的、自己的,反反複複,頗為無味。何不爽快點?”

萬東流皺眉:“趙兄此言,在下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彌勒教蠱惑苦哈哈的民眾頗有一手的,漕幫多為賣力氣的,難以抗拒,被滲透了個亂七八糟。萬兄想必很難受?”

萬東流淡淡道:“不錯。”

“於是虛與委蛇,好像自己也信了那套似的,實則一直在尋求良機……譬如謀刺知府,栽給彌勒教,於是朝廷雷霆之擊,彌勒教一潰千裡,萬兄挾此大勢清洗幫會,重整漕幫之風,此後揚州再無抗手,漕幫一家獨大,偏偏卻還讓朝廷覺得可以倚重……將來揚州誰屬,還真不好說。”

圍觀的路人相隔頗遠,倒是聽不見這邊的交談,樓上玄衝和唐不器神色都變了。

這番推斷確實合乎情理,真凶所為必有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純粹來給鎮魔司送禮的。此番受益最大的似乎真的是漕幫,萬東流有足夠的動機。

甚至於,知府的作息行止,萬東流也比彆人熟悉——漕幫一直都是和官府交往緊密,沒看他的宴會知府都參與麼……

但不能沒有證據僅憑推斷吧,漕幫可不是那些可以隨意潑汙水的。

萬東流神色不變,搖頭失笑:“趙兄還有什麼想法,不妨說說,我也挺想聽聽外人的看法。”

趙長河道:“胡人沒有道理莫名其妙跑來踩臉。赤離問嶽姑娘姓名,可知他根本不知道嶽姑娘會在場,也就是說原本他這潛龍第一居然是特意跑來挑戰我們這些幾十名的,意義何在?打贏了顯得出他赤離多能耐?何況赤離一路殺了不少人,本應是潛伏行事才對,潛龍第一又不是天榜第一,這麼高調作死麼?所以隻可能是被人引來的。”

萬東流點點頭,笑道:“有道理。”

“他們知道場中有玄衝有唐不器有我趙長河,卻不知道有嶽紅翎,說明賓客名單有人提前泄露給了胡人,有極大的可能在泄露名單的同時做出了挑釁,比如說中原潛龍認為赤離浪得虛名不堪一擊。赤離有他的驕傲,自然前來回擊,所以他開口罵的也是浪得虛名,否則一群排在他屁股後麵的虛名關他鳥事,人家看你一眼麼?”

萬東流神色有些驚歎:“有點意思了,趙兄繼續?”

“知府不會吃飽了撐的那麼無聊,專門為了替胡人掃中原潛龍的臉,就巴巴地不請自來,坐在那乾熬……他隻可能是應邀而來,適逢其會。”

“哦?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萬兄整了這出好活,隻不過是為了讓大家、尤其是唐家人,看見知府和胡人的勾結而已。尤其是如果嶽姑娘不在,我們全部被踩了臉,心中隻會極度憎恨,唐大侄子回頭潑起汙水來簡直不要太高興。我之前覺得這種聚會不請嶽姑娘簡直毫無道理,如今想想,那可不理所當然麼……”

唐不器:“……”

遠處屋頂,嶽紅翎坐在簷邊,仰首喝了口酒,美目遠眺過來,都是趣意。

趙長河做了結語:“雖然因為嶽姑娘敵住了赤離,這個對立憎恨情緒沒達到預期,但也差不多了,要刺殺知府就是這個時候,再過得幾天,他死就死了,達不到想要的效果了。當晚之事便順理成章,最終萬兄之謀還是實現得很順利。”

萬東流撫掌笑道:“很有意思的想法。其實就算是按趙兄所猜,似乎對趙兄也沒什麼影響,有些事趙兄自己豈不也想做?又何必氣勢洶洶。”

“確實影響不大,趙某隻是不願意被人當顆棋子,玩完了還不知道自己在替誰數錢。”趙長河頓了頓,又道:“再說也不是完全與我無關,趙某赴宴途中遭遇弓箭刺殺——和殺知府的應該是同一個人,打算坐實胡人嫌疑。趙某前來赴宴,能有幾個人知道?能預先在路徑上埋伏我的,隨便篩篩也沒幾個了。”

萬東流笑道:“這就冤枉了,萬某那時候在待客呢,如何分身?”

“某個憨批告訴我,伱們都曾離場小解,一盞茶嘛,以萬兄的輕功,其實差不多了。”

唐不器:“……”

“對方是個慣用弓矢之輩,似乎很容易導向是草原胡人。很少有人想過,漕幫慣行水上,水戰之時,什麼用得多些?”趙長河笑笑:“趙某也打過水戰,最好用的東西當然是弓。”

萬東流神色終於開始嚴肅,卻還是擺手笑道:“臆測過多了。”

趙長河忽然話鋒一轉,問了一個相隔十萬八千裡的問題:“萬兄,你我初見之時,那個小偷季成空還在麼?”

萬東流道:“依然關押在我私牢……趙兄對這人感興趣兩次了,如果真的想要為他說情,那在下放人便是,多大事?”

“恐怕萬兄未必肯放的,這人窺見萬兄的隱私,可能有點嚴重。”趙長河笑笑:“那天季成空身上彆無包裹,他偷的東西想必是個小巧物件吧,可以隨意塞在懷裡的那種?”

萬東流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不錯。”

趙長河壓低了聲音,連樓上玄衝唐不器都聽不見了:“比如……一個含義有點特殊的麵具?”

聲音雖低,聽在萬東流耳內卻如巨鐘敲響,心中狂跳了一下,神色終於大變。

“萬兄栽贓胡人卻選擇我來殺的理由倒是有了,雖然可能有點烏龍……但趙某也受不得這氣。”趙長河說著一聲長笑,龍雀出鞘,一刀狂斬:“來而不往非禮也,吃我一刀!”

“嗆!”萬東流早有準備地拔刀一架。

兩刀交擊,周遭砂石狂卷,酒旗飛揚,氣勁爆發衝得周邊房門的吱呀作響。

旁觀眾人紛紛動容,這真是潛龍七八十名之後的戰局?

萬東流神色很是嚴峻:“你居然玄關五重了。”

“彼此彼此。”趙長河咧嘴一笑:“萬兄也悄摸摸的六重了不是?”

唐不器默默從懷中摸出一本潛龍榜冊子,默默撕得粉碎。

這玩意兒不撕了乾嘛,隻能給人誤導……你們這水平該去前五十甚至前四十玩,躲在七八十名之後很好玩嗎?

旁邊玄衝神色凝重,忽然低聲道:“好快的刀!”

唐不器探頭看去,入目的是一道耀眼的刀光從萬東流手中揮灑而出,仿佛刀光殘影還在原地,那刀已經到了趙長河身前。

“……”唐不器知道如果是自己,頭已經沒了。

太快了,也太強了……仿佛便有江水東流,也會被這一刀截斷,便有巨浪滔天,也會被這一刀劈回!

漕幫滄瀾刀法,破浪十斬!

“鐺!”

被唐不器認為根本抗拒不了的一刀,卻見趙長河單手一撇,龍雀輕輕鬆鬆地把滄瀾刀壓到了一邊,仿佛這驚濤駭浪衝上前,卻發現這邊才是更巨大的浪頭,劈頭就把他蓋了回去。

緊接著雙方浪頭交接,“叮叮當當”如珠落玉盤的脆響接連暴起,仿佛狂浪怒濤不停對衝,旁觀的路人幾乎已經快要看不清雙方的刀路了!

唐不器震驚地站起身來:“他為何也能這麼快?”

玄衝喃喃自語:“為什麼我感到了赤離靈狐刀法的味道?”

兩人對視一眼,震驚無比,看來不是錯覺,真的有赤離那種味道……

赤離是彎刀,出刀成圓,終點便是起點,看著仿佛直達一樣,趙長河這麼大把的玩意是怎麼做到的?

這種小巧快速的交擊根本不該是趙長河所長……無論功法還是刀,可他偏偏就做給你看了,與萬東流的對局一點不落下風,甚至……感覺他還略微占優?

“不對……不止是赤離的意,還有我的。”遠處的嶽紅翎有些出神地看著戰局,低聲自語:“我的更明顯,不但有我的劍意,還有……我的功法。”

那臉上的緋紅一閃而逝,如同此刻天際初升的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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