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他們沒想到過來拜年還能得到一個意外之喜, 對紀素蘭他們是沒話說了,轉頭便開始說紀愛民。
“你現在也當爹了,還想考大學呢?”
“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找一個穩當的工作, 你說你高中文化去茶樓當收錢的,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說你還不樂意,你這是什麼臉色?我是你舅媽,我還能害了你?”
“你彆再瞎折騰了,聽你舅媽的找個穩當工作還能養家,不然等你媳婦兒生了娃,讓她養你?”
“那就讓人笑話了。”
“確實讓人笑話。”
被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奚落一番,紀愛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很差來形容了。
他忍了又忍才沒有懟回去, 電視都不看了, 起身直接回了房。
顧燕挺著肚子連忙跟上。
舅舅和舅媽沒有一點自覺,轉頭又看向剝花生吃的紀愛國。
舅媽笑問他, “花生好吃啊?”
紀愛國點頭, “還行,這是椒鹽味的,味道不錯。”
“你也快三十歲的人了, 怎麼一天天的和孩子一樣惦記著吃食呢?”
舅媽略帶指責, “也該成家了,你單位沒有合適的?”
“沒有。”
紀愛國把手裡的花生趕緊剝完吃下。
“那舅媽給你介紹一個好姑娘……”
“媽, 我去對門看看,”紀愛國直接溜了。
舅媽埋怨了他幾句, 轉頭對上紀素蘭那張小臉, 她一時語塞。
“表姐什麼時候結婚呀?”
紀素蘭問。
表姐臉紅,舅舅和舅媽聞言說要多留她幾年,畢竟是獨生女。
“抓點緊哦, 快三十歲的人咯。”
紀素蘭學著舅媽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就跑了。
舅媽有些不確定道:“她在催她表姐結婚嗎?”
楊春鳳乾笑:“她有樣學樣罷了,乾坐著也不好玩,來,咱們下棋。”
紀父把象棋拿出來,舅舅趕緊坐在對麵,“我現在可厲害了,看我今天把你殺得片甲不留!”
舅舅他們在這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飯離開的。
紀愛民的心情也隨著他們的離開逐漸變好。
新年很快就過完了,作為高三生,紀素蘭他們正月十六便開了學。
離高考隻有短短幾個月了,他們得爭分奪秒地學習。
紀愛民把茶樓的活兒辭了,專心在家學習,這個前提是他跟紀父二人保證,不管今年高考結果怎麼樣,他都會跟著走,不會再浪費時間了。
他成天泡圖書館,紀素蘭他們在學校,顧燕在家養胎。
“我兒子乖得很,一點都不鬨我,你們看我都胖了,”顧燕對上門來的一個孕婦姐妹指了指自己的臉。
那姐妹的肚子和她差不多大,人卻又黃又瘦,倒不是婆家怎麼她了,實在是她吃不下東西,吃什麼吐什麼,就是聽婆婆說顧燕孕相挺好,所以才會上門討教,結果聽了一耳朵的炫耀。
“你就這麼確定是兒子?”
忍無可忍的姐妹問道。
顧燕仰頭挺胸:“那肯定的!我懷的我能不知道?”
還說人家懷的是閨女,所以鬨騰,直接把人氣走了。
顧燕這副樣子讓楊春鳳皺眉,“我們可沒有重男輕女的,甭管是男是女,隻要教得好,那都是好孩子,你彆跟我搞那種亂七八糟的思想。”
“我沒有,”顧燕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以為然,哪個做爺爺奶奶的不喜歡大孫子,反而喜歡大孫女的?她才不信呢。
紀素蘭雖然忙著讀書,但也讓小黑盯著顧燕,得知她的表現後,紀素蘭當天晚上就摸著顧燕的肚子道:“侄女你要聽話。”
這可把顧燕氣著了,“是侄子。”
“我不喜歡侄子,我就喜歡香香軟軟的侄女,”紀素蘭大聲道,“侄子笨,侄女會和我一樣聰明!”
“我喜歡兒子!”
顧燕也大聲。
“你重男輕女?”
紀素蘭一臉震驚,“那萬一生了個侄女,你不會偷偷把她丟了吧?現在隻能生一個!”
“我……”
顧燕想讓她閉上那張烏鴉嘴,結果紀素蘭去把做題的紀愛民拉出來了,“二嫂她要丟掉小侄女,她想要兒子,不想要女兒,怎麼辦?小侄女要被丟掉了嗚嗚嗚嗚……”
紀素蘭說哭就哭,而且是嚎啕大哭。
於長冬皺著眉擋在她麵前,對無措的顧燕道:“你自己都是女子,怎麼能嫌棄自己的孩子是女孩兒?”
“對我來說生男生女都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你可彆因為是姑娘,就把孩子丟了,”紀愛民在鄉下待了那麼幾年,自然知道小地方對傳宗接代這四個字有多大的執念,為了生兒子,連著生幾個女兒送人的事兒也不少有。
“我沒有想丟掉。”
顧燕也委屈,她就覺得自己會生一個兒子,怎麼到了小姑子那,就變成小姑娘了?
而且她什麼時候說要丟掉女兒了?
這是汙蔑!
“好了不哭,她不丟,”於長冬安撫紀素蘭,“她要是敢丟,我們就去派出所告她遺棄自己的孩子,讓她上湖城報紙,讓她丟人現眼一輩子!”
一旁的顧燕:......
太狠了!
“是侄女。”
紀素蘭不哭了後,還指著顧燕的肚子說了一聲。
這會兒輪到回房的顧燕哭了,她倒是哭得小聲,但儘顯委屈。
紀愛民見此說她有點多想了,“幺妹喜歡侄女就喜歡唄,你非要和她較勁,她多少歲,你多少歲了?你要讓著她。”
“可我就覺得這是個兒子,”顧燕抽泣道。
“那幺妹說兩句,孩子就能變成閨女了?你就是多想,彆哭了,莫打攪我學習,我隻有好好考,你們以後的日子才好過。”
紀愛民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繼續埋頭刷題了。
顧燕坐在旁邊摸著肚子滿眼哀怨,這個時候她有些想自己的母親了。
要是她媽在,一定會說她肚子裡是個兒子的。
想到這,顧燕決定明天去供銷社給老家那邊的人打個電話。
結果第二天準備拿錢去打電話的時候,發現放錢的地方一分錢都沒有!
這會兒紀愛民還沒去圖書館,聽她問自己,紀愛民拍了拍自己的兜兒,“全在我身上呢,我用錢的地方多,你反正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都給我了哈,我走了。”
說完就出門去圖書館了。
“你給我留點打電話的錢啊!”
顧燕追了兩步沒追上,喊了幾聲對方也沒回頭。
她氣得不行,於是就挺著肚子去找楊春鳳。
楊春鳳聽她結結巴巴說完後,點了點頭,“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顧燕:......
她隻是想要錢,再說打電話的時候她肯定會說婆家人的壞話,這婆婆要是跟上去了,那還怎麼打?
“走吧,”楊春鳳見她不走,有些奇怪地轉過頭。
顧燕話都說出去了,這會兒要是說不想打,楊春鳳不起疑心才怪。
於是顧燕就跟著楊春鳳去供銷社打電話,小聲小氣地說了幾句話便掛了。
顧媽一臉懵,“這女娃有病吧?”
生產隊隊長媳婦兒聞言笑了笑,“可能是想你了。”
“嗬,”顧媽撇嘴,“真要是想我了,就寄錢回來啊!”
隊長媳婦兒嘴角一抽,不再接話。
楊春鳳一分錢都沒給她,把電話錢給了後,就帶著她回家了。
顧燕心裡不得勁兒,中午飯都沒吃多少。
紀愛民眼裡隻有書,壓根沒看她,楊春鳳偷偷把他叫到一旁,“你們吵架了?”
“沒有啊,她又不高興了?”
紀愛民一臉疑惑。
“你再讀書,也不要忽視媳婦的媳婦兒,她懷著孩子呢,有點良心,”楊春鳳罵了他兩句。
紀愛民把顧燕叫回房間,“你又怎麼了?”
顧燕更氣了,“我沒怎麼!”
“哦,那我去圖書館了。”
紀愛民拿起書就走了。
顧燕狠狠砸了一下枕頭,然後埋頭哭了一會兒,結果沒多久就睡著了。
紀素蘭隻要得空就會摸著她的肚子叫侄女,顧燕拿她沒辦法,隻是在對方每一次喊侄女的時候,顧燕就會在心裡糾正一次:是侄子。
轉眼便是高考。
紀素蘭和於長冬還有紀愛民吃了早飯後,一起出的門。
紀父還要上課,所以是楊春鳳和顧燕把人送到學校門口的。
除了他們外,還有很多家長也來送孩子。
顧燕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預產期是七月。
“曾爺爺您一定要保佑愛民啊,讓愛民考個好學校!”
楊春鳳回頭就聽見老二媳婦在那雙手合一,似乎在念叨著什麼,她湊過去聽完後,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顧燕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雙手放在肚子上:兒啊,你要乖乖的,下個月就要出來了,你爹的通知書也是下個月來,這不就是雙喜臨門嗎?
她完全忘了家裡還有個紀素蘭。
今年的高考題中規中矩,基礎題比較多,但人得細心,不然很容易丟分。
於長冬粗心的毛病,已經被紀素蘭糾正很多次了,所以他考完後自我感覺還不錯,紀愛民考完就考試看下一科的書,一直到高考結束,三人回家吃了頓好的,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中午紀素蘭才起來。
小黑湊過來道:【顧燕去找算命的,問她兒子什麼時候出生比較吉利。】
“什麼意思?她還能控製什麼時候生不成?”
紀素蘭疑惑。
【那算命的還真跟她說怎麼憋,我看她聽得一臉認真,恐怕是想那麼做。】
紀素蘭翻了個白眼。
顧燕是比較信八字的,她覺得自己的八字就不怎麼好,八字好,這人生才會好。
所以她也想讓自己的孩子能落一個好八字。
在她開開心心回來的時候,紀素蘭上前摸了摸她的大肚子,“侄女今天有沒有乖啊?”
顧燕深吸了口氣,在心裡糾正:是侄子。
“乖得很。”
“那就好,是個好孩子,”紀素蘭又摸了摸後才收回手。
原主那輩子裡,被丟掉的侄女一個字沒提,不知道她們的命運如何。
“鄭方要坐牢了!”
高四嬸衝進來大聲道。
紀素蘭和顧燕嚇了一跳,但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後,顧燕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他又咋了?”
“和人打架,把人腦子打破了,那人現在還昏迷不醒,他的家人讓派出所的同誌把鄭方抓走了!我聽人說隻要那戶人家不原諒,鄭方這牢飯是吃定咯!”
於長冬跟著過來,就見紀素蘭她們圍著高四嬸聽她說話。
“丫頭,走,去摸魚。”
於長冬衝她招手,紀素蘭樂顛顛地跟了上去。
高夢瑤他們都在。
“鄭家賠不起那筆錢,就隻有讓鄭方坐牢了。”
“坐牢就坐牢,這也算是吃國家飯嘛。”
高夢瑤他們也在議論鄭方那件事。
紀素蘭靜靜聽著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摸魚的時候倒是積極提桶,結果他們沒摸到什麼魚,高四哥去打聽後,才黑著一張臉回來。
“有人夜裡電魚,這條河裡沒什麼大魚了。”
“什麼?”高夢瑤跺腳,“誰這麼乾啊!”
這電魚和摸魚可是兩回事,用工具往水裡一電,那魚是一條條翻起肚皮。
幾人罵罵咧咧地回了家。
紀素蘭和於長冬走最後。
“你確定好報考哪所大學了嗎?”
於長冬問紀素蘭。
“湖大。”
紀素蘭說,湖大是湖城最好的大學,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
於長冬考完後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數,當時也把湖大去年的錄取分拿出來擺著了。
勉強能上,但是有點危險。
“那我也報考湖大,我是往低處估分的,萬一考得比我想的好,那我一定能考上湖大。”
於長冬說。
“聽說今年是出了分數後,再根據往年各個高校的錄取分數線報考,等你分出來後再看看。”
一般來說錄取分不會浮動太大。
“好,”於長冬側頭看她,紀素蘭長高了不少,身材也不是去年那麼乾巴巴的樣子了,有了不錯的曲線,臉也褪去了幾分稚氣,瞧著更秀麗了。
“長冬哥。”
紀素蘭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嗯?”
於長冬眨了眨眼。
“我說過我想嫁給你的,不是玩笑話,是真的,”紀素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你要努力,我們才能並肩走得更遠。”
於長冬自打知道紀素蘭念書厲害後,就不覺得紀素蘭傻了,現在見她一臉認真地跟自己說那些話,於長冬更篤定對方不傻,他也非常認真地點頭,“好。”
說開了後,二人除了更黏糊外,並沒有其他越軌的行為。
鄭方爹媽四處借錢,但願意借給他們的人很少。
“聽說要賠償五千塊呢!”
“這麼多?傷得多嚴重啊?”
“甭管多嚴重,反正是你打的,就得由你賠錢!”
紀父回來時也說:“老張借錢都借到我這了。”
“你怎麼說的?”
楊春鳳問。
“我說我眼下要養兩個孩子,哪裡有多的錢,馬上孫輩又要出生了,我沒有。”
紀父搖頭。
顧燕連連點頭,“他們臉皮也夠厚,我聽高婆婆說也去他們家借了呢。”
“這也是求助無門,所以隻好到處試試看,”紀愛民喝了口涼茶,“不過我想沒多少人願意借,一是他們自己人品問題,二是借出去容易還回來難。”
“是這個理,老鄭到現在都沒找活兒做,家裡就靠他媳婦兒一個人,怎麼還得上?”
楊春鳳把切好的西瓜端出來招呼大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