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宋斯寧的聲音又清又潤,帶著不易察覺的小心試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腳尖都緊張的勾緊了。
祁方焱擦乾了宋斯寧的左腳,又握住了他另一隻的腳踝,說:“你說呢。”
“.........”
宋斯寧聽著祁方焱冷冽的聲音,心中剛浮起那一點柔軟又沉沉的下落。
他知道答案。
他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這時祁方焱卻反問:“你呢?應該也很討厭我。”
按照祁方焱的性格,他不會問這個問題,可是他忽然想到今天下午宋斯寧幫他說話的那一幕,他好奇就問了。
宋斯寧不甘示弱,咬著牙說:“我也討厭你。”
祁方焱倒是平靜,連頭都沒抬,擰乾了毛巾又問:“討厭我,今天為什麼幫我說話?”
宋斯寧心裡又疼又難受,那些賭氣的話甚至不需要想就脫口而出:“我不幫你說話萬一他們把你換走了,我還怎麼使喚你?”
祁方焱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宋斯寧的腳擦好了,他端著水盆走進洗漱間。
洗漱間裡傳來嘩啦啦的倒水聲,還有祁方焱洗手的聲音。
宋斯寧心裡不甘,對著祁方焱背影高聲問:“祁方焱,我這樣說,你為什麼不生氣?”
祁方焱關上水龍頭,語氣平淡:“沒什麼好生氣,我早就知道了。”
宋斯寧愣了一下,他歪著頭手足無措的坐在床上,嘴角艱難的勾起笑了一聲,聲音輕顫著問:“….…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什麼了?”
“宋少爺出了車禍,眼睛看不見,腿也壞了,心裡不舒服想找個人來折磨一下,這很正常。”
祁方焱轉過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望著宋斯寧似笑非笑的說:“隻是不巧,這個倒黴蛋是我。”
-
臥室的大門關上,房間裡隻剩下宋斯寧一個人。
已經是晚上十點,早就過了宋斯寧該睡覺的時間,宋斯寧卻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剛剛才用熱水泡過腳,應該趕緊放在被窩裡才能保暖,可是宋斯寧的雙腳卻垂在床邊,被空調的冷風吹得冰涼,甚至比之前還要涼。
宋斯寧單手撐著床,右腳用力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一手扶著牆,一隻手朝前摸索著,忍著左腿上傳來的劇痛,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書桌前。
書桌下有一個櫃子,上了鎖。
宋斯寧的手在一旁的書櫃上摸了兩下,兩本書很隱蔽的夾縫中摸到了一把鑰匙,他將鑰匙插入鎖中,打開了櫃子。
櫃子裡的東西擺放整齊,最中間放著一個畫本。
畫本用的時間久了,封麵上沾著各種畫筆的印子,宋斯寧雙手探進櫃子裡摸索了兩下,指尖在觸到畫本的時候顫了下,而後小心翼翼的將畫本拿了出來。
他翻開了第一頁,是一幅素描畫。
畫中繪下了綠色茂密的麥田,夕陽將下的落日,鄉間道路上正在騎著機車的少年。
少年的側顏淩冽,染著一頭銀發,被風吹得發絲蓬亂,耳朵上的耳釘熠熠生輝,區區幾筆便畫出了他身上張揚肆意的鋒芒。
宋斯寧捧著那張畫,蒼白的指尖輕輕的撫摸過少年的臉。
他像是早已經撫摸過千萬次,鉛筆的筆鋒被撫摸的模糊不清,即便是現在他看不見了,手指還是能精準的落在那個人英俊的臉上。
頁子向後翻,有少年喝水時脖頸微仰的模樣,有少年和朋友說笑時眉眼帶笑的模樣,有少年贏了比賽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還有很多很多.......
這整整一個畫本,上百張畫,全部都是他。
宋斯寧手指用力,垂下頭將畫本緊緊的抱在懷裡,用力到肩膀都在顫抖,忽然他頭抵到畫本上,嘴巴勾起笑了起來。
其實祁方焱說錯了,每一句話都說錯了。
不是不巧,這個倒黴蛋是祁方焱。
而是很巧,這個倒黴蛋隻能是祁方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