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寧的身體不好, 不能情緒太激動,他哭了這一會,小臉就肉眼可見的白了下來。
即便是祁方焱很努力地哄著他, 但是因為技術拙劣,效果不僅是微乎其微, 好像還有適得其反的趨勢。
聽著操場上跑操的廣播聲快要結束了,祁方焱眉頭皺了起來,給宋斯寧擦眼淚的手也緩緩頓住了。
等會所有的學生的回來了, 祁方焱和宋斯寧不是一個班的,肯定不能留在宋斯寧身邊照顧他,但是他又不放心宋斯寧一個人在這裡。
除此之外, 現在宋斯寧哭的眼睛通紅, 那張小臉帶惹人憐的嬌弱,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 祁方焱不想讓彆人看見宋斯寧這個樣子。
很顯然宋斯寧也意識到了同學們即將回來的事實, 他仰起頭, 眼淚汪汪的看著祁方焱說:“祁方焱, 我想回家.......”
祁方焱說好,他先是將宋斯寧送給他的畫本放回了禮盒裡, 又將禮盒放進右邊校服的口袋裡, 拉上了校服的拉鏈。
而後他一手攬著宋斯寧的腰,一手環過宋斯寧的腿,將宋斯寧抱了起來。
一個月前祁方焱第一次抱宋斯寧時候還很生澀, 將宋斯寧撞的哪哪都疼, 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已經變的十分熟練。
講台上的表顯示已經是上午十點十五分,差不多還有五分鐘外麵的學生就要跑完操回來了。
祁方焱抱著宋斯寧朝教室的後門走, 路過一班後門的垃圾桶時,他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抬手抽出來兩個黑色垃圾袋,胡亂的塞進衣兜裡,走出了教室。
從四樓的走廊可以看見很清楚的看見操場的景象。
數千名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正在操場上跑步,伴隨著廣播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操場的地麵都被踩得震了震。
宋斯寧從小上的都是貴族學校,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他側過頭看了兩眼,生怕操場上那些學生抬起頭,看見了他這幅丟人的模樣,於是他將臉埋在祁方焱的懷裡,掩耳盜鈴般的希望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
祁方焱的心口是燙的,宋斯寧的臉頰這樣貼在他的胸口,甚至能夠感受到祁方焱運動時胸口的起伏,能夠聽見他那穩健快速跳動的心臟。
宋斯寧一開始本來隻是想要將臉埋在祁方焱的懷裡遮羞,漸漸的他的臉貼在祁方焱的身上反倒是發起了燙。
他的手抓著祁方焱的手臂,手指不自覺的用力,隔著那層單薄的校服,他觸到了祁方焱手臂上緊繃結實的肌肉。
同時他也感覺到祁方焱的步子很快,從四樓到一樓的距離,如果是他走下去,估計要一步一瘸的走上二十分鐘,祁方焱卻一路走的飛快,腳上的步子不停,唯獨抱著他的手臂又穩又有力。
祁方焱察覺到宋斯寧不願意被人看見,他沒有選擇從正門直接出去,而是直接走到了學校教學樓後麵荒廢的後門。
這裡沒有保安值守,不需要請假條,最關鍵的是這裡沒有人會看見他們倆。
後門已經很多年沒用了,鐵門上滿是鏽跡,上麵掛著一個大鐵鏈子,用力的推的時候可以推開一條縫隙,之前祁方焱他們逃課的時候都是從後門出去,避免被老師發現。
通往後門那一段路是花園,但自從後門鎖住之後,花園裡雜草叢生,打掃難度也變得很大,於是學校裡負責這一塊值日的學生總是偷懶,以至於現在這一片地方又臟又亂又差,被教學樓上的學生隨手扔了各種的垃圾。
有辣條嗆辣的味道,有汽水甜膩的味道,有熟食飯菜的味道,各種爛七八糟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實在是不怎麼好聞。
之前祁方焱經常為了逃課來這裡,恨不得將雜草都踩出來了一條路,對這些味道自然已經屏蔽了,但是宋斯寧不行。
他胃淺,聞到不喜歡的味道都會吐,現在乍一下聞到那個怪味,胃裡猛地一陣翻滾。
“唔........”
宋斯寧嗓子裡發出一聲反胃的嗚咽,抓著祁方焱手臂的雙手更加用力。
祁方焱察覺到了宋斯寧的不適,低頭看了宋斯寧一眼,說:“忍一下,馬上就出學校了。”
後門的路不好走,之前祁方焱一個人走的時候倒不覺得,現在抱著宋斯寧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用力收緊了抱著宋斯寧的手臂,一步步朝外麵走。
宋斯寧的臉努力的貼在祁方焱的心口,他聞到了祁方焱身上好聞的氣息。
那是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宋斯寧深吸了兩口氣,原本鼻腔裡亂七八糟的味道的隨之被衝散了許多,他感覺好受多了。
祁方焱走到後門處,用力撞了一下門。
生鏽的大門在地上滑出刺耳的聲音,緩緩的開了一個口子,正好夠他抱著宋斯寧穿過去。
明陽高中的後門與正門不同。
正門一出去就是車輛穿梭的大路,而後門通往著一條小巷。
巷子僻靜,裡麵住著一些老式居民房的住家戶,祁方焱抱著宋斯寧又走了五分鐘才走出了巷子。
幸運的是他們一出了巷子就遇見了一輛出租車,祁方焱攔下了車,先將宋斯寧放到位置上,自己繞過車的另一邊也跟著進去了。
“去哪?”司機問道。
“去金華彆墅區。”祁方焱說。
他的話音剛落宋斯寧就打斷了他的話,說:“不去金華彆墅區,去寰景一號公寓。”
祁方焱聞言愣了一下,轉過身看向了宋斯寧。
宋斯寧的眼睛還是很紅,他後背靠著車門,剛剛哭過的眼睛裡含著水光望著祁方焱,解釋說:“我家距離學校太遠了,我暈車,每天沒有辦法走那麼遠,所以換了一套房子住.......”
祁方焱轉過身對司機說:“師傅,麻煩車開慢點。”
“哦。”
祁方焱想了想,又說了一句:“空調調高一點。”
經過剛剛的一番運動,祁方焱已經熱的滿頭大汗了。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祁方焱兩眼,以為祁方焱是說錯了:“調高?不是調低?”
“調高。”祁方焱再一次確認。
話音還沒有說完,祁方焱的手機又響了。
祁方焱顧不上和司機多說話,在衣兜上下翻了一下,最後在他塞垃圾袋的衣兜裡翻出來手機。
電話接響了,那邊是李敞的聲音。
“喂,祁哥,你現在擱哪兒呢?操場上你沒人,怎麼班裡也沒人?你知不知道,剛剛教導主任特意來咱們班查人數!就是奔著你來的!一查你正好不在,就過來問我你乾什麼去了,我扯了一堆的慌也沒能給你頂過去,你現在先來一趟教導主任辦公室,他要找你談話。”
祁方焱聽見李敞的大嗓門覺得耳邊嗡嗡的亂響,他皺緊了眉頭說:“我現在過不去,你替我跟教導主任請個假。”
“還請假?!”李敞的嗓門這一下又提高了八度,他對祁方焱說:“我的天啊祁哥,你還請假?!你都該請家長了!你還真的想寫檢討啊,一寫又是八千字起步,你趕緊回來吧!”
李敞那邊的聲音大,祁方焱被他說的心煩,垂下頭揉了揉眉心,正在想怎麼開口說這件事情。
這時候他額邊忽然貼上了一個綿軟的東西,祁方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過頭看向了宋斯寧。
宋斯寧手上拿著一張乾淨的餐巾紙,餐巾紙上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很好聞,而宋斯寧握著餐巾紙的手指乾淨纖細,一點點的擦拭過祁方焱臉上的細汗。
“祁哥?祁哥?”電話裡麵李敞的聲音還在吵。
祁方焱回過神來,對他說:“我有事情回不去,給老胡說一聲。”
說完祁方焱沒有等電話那頭應聲,就將電話掛斷了。
祁方焱側著頭望著宋斯寧,宋斯寧也望著他。
宋斯寧的那雙眼睛很黑,眼眶卻是餘紅未消,映在車窗上陽光下,像是兩顆閃閃發亮的黑曜石一般,很安靜的望著祁方焱。
“你累嗎,祁方焱?”宋斯寧輕聲問。
“不累。”祁方焱說。
汗都擦乾淨了,宋斯寧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給祁方焱擦汗的手。
他感覺祁方焱在騙人,因為祁方焱的頭發都汗濕了,怎麼可能不累。
並且就算是祁方焱的體力再好,這種大熱天,他還抱著一個人走了那麼遠,就算鐵人也會累啊。
宋斯寧沉默了一會沒說話,再開口的時候他說:“八千字的檢討書,我給你寫.......”
說完這句話宋斯寧又立刻補充了一句說:“你是因為我才被教導主任查到的,我給你寫是應該的。”
祁方焱挑了下眉,說:“不用,我不寫檢討書,我跑操場。”
宋斯寧問:“什麼意思?”
祁方焱解釋的簡單:“不寫檢討就跑圈。”
“哦.......”宋斯寧吸了吸鼻子,不說話了。
車內寂靜,隻有空調冷風出氣的聲音呼呼嚕嚕朝外冒。
司機從倒車鏡裡看了兩個人幾眼,心裡難免在揣測兩個人的關係。
現在這個時間,穿著一身校服從學校裡氣喘籲籲的跑出來,一看就是逃課的,其中一個人還染了一頭紅發,最關鍵的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出來的。
說是情侶吧,哪裡有兩個男生是情侶的?
在司機那老傳統的思維裡接受不了同性戀,並且這兩個人一上車就各自坐在一邊,完全沒有情侶的親昵感。
朋友呢?
更不像了,這兩個人一個長得秀氣,一個長得帥氣,一看就不是能玩得到一起的。
司機開車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不停朝後視鏡向後看。
這邊祁方焱和宋斯寧一人坐在車上的一邊,宋斯寧望著窗外景色,沒有一會就感覺有些不舒服了。
寰景一號雖然距離學校不遠,差不多十五分鐘的車程,但是他嬌生慣養長大,做慣了家裡的車,如今一坐到出租車裡麵就感覺哪哪都不習慣。
車子沒開出去多久,他就隱隱約約聞到汽車裡的汽油味,那種味道聞著很惡心,令他嗓子裡不停的泛著酸苦味,於此同時他的胃又開始不爭氣的攪合起來。
他望著窗邊劃過的景色,這些對尋常人而言很正常的場景,對於他而言那些樹木晃動一下都能夠令他頭暈目眩。
宋斯寧的手緊握著車邊的扶手,纖細的指甲尖泛起了蒼白,他喉結艱難的滾動了兩下,難受的實在是忍不住,緊咬著下唇回頭看向了祁方焱。
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祁方焱眉頭微蹙的目光。
祁方焱一直在看在他,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之後,祁方焱垂下頭從衣兜裡掏出來黑色的塑料袋,麻利的兩下打開,將袋子遞到了宋斯寧的身前。
祁方焱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之前在宋家的時候,宋斯寧身邊有胡姨,還有一堆的保姆跟著,那些人比他更會伺候人。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宋斯寧的身邊隻有他,沒有保姆。
所以他也學會了未雨綢繆,知道宋斯寧坐在出租車上會暈車會吐,他便提前在教室裡抽出來兩個塑料袋準備著。
知道宋斯寧胃不好,吹不了冷風,他一上車就和司機說將空調調高一些。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祁方焱漸漸的變得了解宋斯寧,甚至他隻需要看一眼宋斯寧的臉色,或者看一眼宋斯寧的背影,就能夠知道宋斯寧難受不難受?哪裡難受?
就像是現在,宋斯寧果然是暈車了。
宋斯寧抓著祁方焱的手腕,垂下頭對著袋子乾嘔了兩下,沒有吐出來。
祁方焱朝宋斯寧的身邊坐了坐,手拍著宋斯寧的後背。
祁方焱的力道掌握的正好,宋斯寧隨著他的動作後背起伏了兩下,嗓子裡噎了兩下,喉頭一滾吐了出來。
宋斯寧吐得艱難,祁方焱聽著他乾嘔的聲音,皺緊了眉頭,手上的力道放緩了一些,一下下的輕拍著。
吐完了胃裡麵的那些東西,宋斯寧又開始吐胃酸,隨著胃裡也隨著一抽一抽翻湧,他吐的有些止不住了。
祁方焱看著宋斯寧吐出來的東西,感覺不太妙,他想起來之前宋斯寧對他說過的話,在宋斯寧的耳邊低聲說:“忍一下。”
宋斯寧很聽話,他垂著頭緊咬著嘴唇,喉結滾動著極力的將嗓間的嘔意忍住,肩膀還在隨之上下的起伏。
祁方焱將宋斯寧吐臟的袋子收好,放在地上,手上動作很麻利的抓起來宋斯寧的右手,按照宋斯寧之前教過他的方式,拇指用力的按著宋斯寧虎口的穴位。
宋斯寧的皮膚嬌嫩,被祁方焱按揉了兩下,皮膚就變得青紫泛紅,但是效果也隨之體現了出來。
宋斯寧感覺到心口的翻湧一點點的平息,身上緊繃的力道也慢慢緩了下來,脫力的靠在座位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