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寧已經洗完手,背對祁方焱坐在餐桌前。
祁方焱站在玄關處,將兩個人的書包放在鞋櫃上,對胡姨說:“我今晚不在家裡吃飯。”
胡姨聞言啊了一聲,問:“祁少爺您今晚要回家嗎?”
“不回家。”祁方焱說:“我同學過生日,出去吃。”
這時宋斯寧回過頭,黑黝黝的眼睛望著祁方焱,問:“你去哪裡吃飯?”
經過之前NEWworld的事件,這次祁方焱猶豫了一會,還是將吃飯的地方告訴了宋斯寧。
宋斯寧嘴巴動了動,還想再問,這時祁方焱的手機響了。
那邊應該是在催他,祁方焱應了兩聲,轉過身又重新上電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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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南赫是聞家的二少爺,出手闊綽,他給李敞定的餐廳是明城最豪華的中式餐廳。
整個餐廳今晚都包下來了,裡麵什麼奧龍,帝王蟹,加州大龍蝦,應有儘有,價格不菲。
這麼多人吃的這一頓飯,最起碼要十幾萬打底。
李敞一行人早就到了,在餐廳裡麵又是打鬨又是聊天。
李敞喜歡熱鬨,今天晚上來的人多,他的同學朋友,車隊裡的隊友,全部都來了。
這一頓飯各種菜式都有,大家吃的開心,還喝了一點酒,幾個酒量不好的女生兩杯啤酒下肚,喝得臉色通紅,被人給送回家了。
剩下人還沒有玩儘興,又一起到了祁方焱約的酒吧裡唱歌喝酒。
這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聽著酒吧舞台上樂隊唱的音樂,大家酒過三巡,喝的都有點高了。
李敞抱著聞南赫,嘟嘟囔囔的說一些沒用的話,一口一個兄弟的喊著。
聞南赫煩不勝煩,但又扒拉不開李敞像是八爪魚的手,隻能無奈的繼續喝酒。
李敞一喝多了就話多,什麼都能聊。
他跟聞南赫先是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嘿嘿笑了一聲說:“赫兒,你知道嗎我們學校新來了一個帥哥.......那個小臉長得啊.......嘖嘖嘖,不是我說,祁哥校草的地位保不住了!”
聞南赫一聽到這裡也來勁了,他看了眼坐在桌子對麵的祁方焱,笑著說:“那要有多帥啊,能把我們祁哥都擋住了。”
“可帥可帥!長得賊牛逼!”李敞喝了點酒,說話的語氣都誇張了不少,過了一會他又笑哈哈的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我們學校的女生都變心了,祁哥已經不是她們的最愛了。”
聞南赫一聽也樂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兩個人看著祁方焱,搖頭晃腦的嘿嘿笑,那眼神好像是千年難遇的看到祁方焱的笑話一樣。
“祁哥是不是心裡不平衡了?”聞南赫笑著又問。
“對啊對啊!”李敞立刻接話說:“我上次還看見祁哥用特彆敵意的眼神看著那個小子,搞得我都沒敢當祁哥麵誇那個小子帥,今天喝點酒,可算是說出來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哈哈哈哈的笑開了。
祁方焱坐在卡座上,沒理他倆,垂頭擺弄自己的手機。
酒吧裡的信號不好,連一條短信都發不出去,他手指按了屏幕兩下,放棄了,手裡拿著酒杯抿了口酒,轉過頭看向了舞台的表演。
李敞和聞南赫討論的聲音太大,後麵卡座上一個喝的半醉的同學聽見了,搖搖晃晃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手一揮說:“沒事祁哥!你放心!那些女生都是圖個新鮮勁,新來的學生是個瘸子,比不上我們祁哥!等她們那股勁兒過了,你肯定還是她們最愛的!我們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對對對!”
刹那間一呼百應,周圍響起一片片的起哄聲。
祁方焱連頭沒回,倒是聞南赫腦子還算是清醒,他的笑聲頓了一下,緩緩的回味出來一點不對勁了,問:“新來的學生是個瘸子?”
李敞還跟個傻子一樣笑嗬嗬的說:“對啊對啊。”
聞南赫又問:“他叫什麼?”
李敞喝得雙眼迷離,皺著眉頭想不起來了,旁邊十班的一個人搶答說:“叫裴寧。”
聞南赫皺著眉頭念了兩聲:“裴寧.......裴寧......”
他一邊念著,一邊緩緩抬起頭看向祁方焱。
祁方焱正側著頭在看舞台的表演,酒吧裡晦暗的彩光照到他的臉上,將他五官照的淩厲英俊,他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酒,抬眸時目光幽深的對上了聞南赫的眼睛。
聞南赫嘀咕的聲音一下就停住了,原本醉的伏在桌子上的身子也一點點的坐了起來,脊背都繃緊了。
“怎麼了,你認識啊?”李敞半趴在桌子上,眯著眼睛問。
聞南赫喉結滾動了兩下,看著祁方焱麵無表情的臉,咬了咬牙低聲說:“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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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方焱這一行人一玩就是半夜十二點起步,有的時候如果第二天不上學,還能直接通宵。
到了十一點多,他們還在喝酒,房間裡的宋斯寧卻開始急了。
胡姨晚上九點多就回金華彆墅那邊了,隻有宋斯寧一個人在家裡。
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沙發上,耳邊靜的隻有他自己喘氣的聲音。
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自從他搬進這個新家以後,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呆在這個家裡過。
祁方焱除了上課的時間,幾乎是全天都陪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裡宋斯寧他仰頭望向客廳上掛鐘,已經十一點半了,祁方焱還沒有回來。
他去乾什麼了?
幾點回來?
不是說隻是出去吃飯嗎?
什麼飯能吃到晚上十二點?
會不會是出什麼事情了.......
這些念頭一個接一個的衝到宋斯寧的腦子裡,宋斯寧的心跳隨著鐘表上的秒表也變得越來越快。
沒多久他的身上就冒出了虛汗,額頭上的青筋也開始隱隱的跳動。
這段時間他在祁方焱的陪伴下心理狀態越來越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正因為如此,一旦他心中產生一個不好的念頭,就會瞬間成倍的放大,堵得他心口發慌,心臟就像是被一根細繩給吊在了高樓之上,搖搖欲墜,惶恐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就摔在地上,砸個稀巴爛。
宋斯寧坐在沙發上等了五分鐘,實在是忍不了,他雙手慌亂的拿起手機,甚至不需要翻找通訊錄就熟練的按下了祁方焱的手機號,而後將手機貼在了耳朵上。
電話那邊傳來的卻是嘟嘟嘟的忙音。
宋斯寧一個電話打不通,又接連打了兩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宋斯寧的手指顫的厲害,他坐在沙發上,緊握著手機,很努力的想今天祁方焱給他說的餐廳名字。
於是他大晚上的先是打到114去查詢那家餐廳的電話,又將電話直接撥了過去,最後得到了回應是餐廳早就下班了。
宋斯寧坐在沙發上,眼前開始一陣陣的發黑,胃裡也有了反應,他開始難受的乾嘔想吐。
這時他忽然又想起來那天孟嬌送給他的禮物上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麵有孟嬌的聯係方式。
再聯想到祁方焱今天說是同學過生日,那麼孟嬌也有可能去參加生日派對。
宋斯寧想到這裡,杵著拐杖走到了玄關處,開始找孟嬌送給他的禮物。
之前他將禮物放在玄關的櫃子裡,想著下次出門的時候帶上,記得還給孟嬌,但是因為這幾天他隻顧著和祁方焱生氣了,忘了還。
現在正好。
宋斯寧彎著腰在櫃子裡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個粉色的盒子,盒子上麵貼著的便簽紙也還在。
他將便簽紙上的電話號碼輸到了手機裡,想要直接給孟嬌打電話,電話剛撥通了兩聲,他又發現自己嗓子乾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於是他又掛上了電話,轉而給孟嬌發了短信。
——你今晚去參加生日派對了嗎?
孟嬌是那一批吃過晚餐就直接回家的女生。
或許是因為剛才宋斯寧那一通電話已經將孟嬌吵醒了,電話那邊很快的回應道。
——你是?
——我是宋斯寧。
宋斯寧這句話輸了上去,才意識不對勁,又手忙腳亂的將宋斯寧三個字刪除,打上了裴寧。
——我是裴寧。
電話那邊一收到這個名字,態度立刻變得主動了起來,不到十秒鐘回信就來了。
——我去參加了啊?怎麼了?你怎麼知道我去生日派對了啊?
宋斯寧卻沒有時間和孟嬌多說話,他直接問道。
——你現在在哪?
——我在家啊,怎麼了啊?
女孩子的短信嬌俏,每一句話後麵都帶個啊字,宋斯寧卻是手指冰涼,快速的在屏幕上輸入著。
——你知道祁方焱在哪嗎?
這句話還沒有發出去,宋斯寧就聽見了旁邊的電梯緩緩啟動,而後傳來了上樓的動靜。
他手上正在輸入的動作瞬間停住,屏息凝氣的聽著電梯的動靜。
直到那截電梯停到了他的身側,叮的一聲。
宋斯寧轉過頭望了過去,看見電梯門慢慢的打開,裡麵白燈刺眼,祁方焱正站在燈下也望著他。
那一刻宋斯寧緊繃的肩膀瞬間鬆了下來,身上的血液解封,在體內迅速的穿梭流動,握著手機的手也脫力的垂到了身側。
祁方焱也沒有想到宋斯寧會站在門口,他愣了一下,問:“怎麼還不睡,站在這裡乾什麼?”
宋斯寧嗓子很乾,他咽了兩下口水,聲音艱難的開口問:“你為什麼才回來......”
祁方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將外套掛在了玄關處,說:“有幾個人喝醉了,給他們送回家用了點時間。”
“為什麼不接電話?”
“你給我打電話了?什麼事?”祁方焱問了一句,又說:“酒吧裡沒有信號。”
宋斯寧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低聲的哦了一句,說沒什麼事,轉過身朝客廳走。
他不想讓祁方焱看出來自己身上的異常,連他現在都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剛才跟個神經病一樣。
於是他將手機放在了茶幾上,拄著拐杖又走進了洗手間,想要給自己洗一洗臉,清醒一下,免得讓祁方焱看出他精神上的問題。
祁方焱在從玄關處換好鞋,走進了客廳。
他剛剛喝完酒,又跑了一大圈,隻感覺口乾舌燥,拿起茶幾上涼水壺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涼水,坐在沙發上剛喝了兩口,宋斯寧的手機就亮了。
屏幕彈出來的短信一下就闖進了祁方焱的眼睛裡。
——怎麼了啊?你是不是在擔心我啊?
祁方焱眼睛一厲,喝水的動作瞬間就頓住了。
他緩緩的將玻璃杯放到了茶幾上,目光似刀般一寸寸的打量過那條短息,握著杯子的手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隱隱的暴了出來。
深夜裡,這條短信上麵的話顯得無比曖昧。
孟嬌的手機號很有特點,尾號是9414。
被李敞調侃過很多次,她這個號碼不吉利——就是要死。
而現在這個給宋斯寧大晚上發短信的手機尾號,就是9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