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環山寺回來後, 宋斯寧從辛夢蘭那裡得知了一個消息。
原本辛夢蘭想讓宋斯寧參加的加拿大夏令營之前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延期,現在終於發了正式的通知,改成了冬令營, 並且在元旦之後正式開始。
在餐桌上, 辛夢蘭語氣生硬的宣布了這件事情, 並對宋斯寧說:“明後兩天你和我一起去辦加拿大的簽證,我給學校請過假了。”
宋斯寧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 恩了一聲。
忙碌了兩天簽證的事情, 周三宋斯寧回到了寰景一號。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 所有人都睡了,可是宋斯寧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
最後他從床上翻身起來,坐到了書桌前麵。
書桌下的抽屜打開, 裡麵放著一個絲絨禮盒, 盒子裡麵是祁方焱在海邊給他撈上來的發光球,而後就是宋斯寧畫的戒指畫稿。
宋斯寧將畫稿從抽屜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看的出神,腦子裡卻在想去加拿大的事情。
他不想去加拿大, 不想和祁方焱分開, 一天都不想,可是那個冬令營卻要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就是三十天,這就意味著這三十天他和祁方焱將相隔在地球的兩端,千萬裡之外, 看不見也摸不著。
那不如殺了他算了.....
宋斯寧越想越心煩,他雙手撐著書桌將頭發抓的亂七八糟。
最關鍵的是這件事情他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因為當初他就是用這個原因,讓辛夢蘭和宋明生同意他來到明陽高中。
等到這一天真的要來了,宋斯寧卻一點都不想去。
可是不想去能怎麼辦呢?一旦他反悔了, 那麼這個明陽高中他也不用上了。
宋斯寧歎了口氣,垂頭望著書桌上的那個畫稿,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他之前打算將這個戒指作為除夕的跨年禮物送給祁方焱,如果他去了加拿大的冬令營,到時候他能不能趕回來和祁方焱一起除夕跨年都不一定。
宋斯寧這樣想著,立刻拿出手機開始算日子。
距離除夕還有快三個月,冬令營是二月中旬結束,應該來得及。
想到這裡,宋斯寧放下了心。
緊繃的神經一旦鬆下來,宋斯寧渾身像是被人抽去力道一樣,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看著那幅畫。
可能是想到自己即將去加拿大,宋斯寧望著眼前的那副畫稿,心思混亂,忽然靈感凸顯,他拿起筆將兩個戒指裡麵用花體寫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他在自己的戒指內部寫上祁方焱的名字,而祁方焱的戒指內部寫上了他的名字。
這樣他們兩個人帶著戒指的時候,對方的名字就會緊貼在手指上。
這個設計又老套又土,經常用於婚戒。
之前宋斯寧不理解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他覺得一個首飾最珍貴的地方在於設計感,而在戒指裡刻名字拉低了首飾整體的設計水平。
而現在的宋斯寧忽然理解了這種行為。
喜歡上一個人就是想要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想要和對方有關聯,怎麼都不夠。
宋斯寧現在有了祁方焱,也變得和那些普通人一樣,他的小心思,各種小秘密全部都和祁方焱相關。
既然現在他和祁方焱還不能公開,那麼就在戒指裡刻上對方的名字,帶著戒指的時候,也算是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宋斯寧這樣想著,原本紛亂的心緒緩了下來,心裡舒服多了。
他坐在書桌前,反反複複的觀看著畫稿。
最後他從書櫃下麵的保險櫃裡拿出來了一個木盒子,裡麵裝著他最珍貴的那顆寶石,Spring twilight。
宋斯寧打開盒子,歪著頭看了那個寶石一會,心滿意足的將寶石和畫稿一起放進了保險櫃裡麵,決定這周就找人為他製作戒指。
畢竟這種珍稀寶石的切割十分的精細,工期不短,他想儘量早一點準備,一定要在除夕那一天送給祁方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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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末,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各種大大小小的節日都堆積在一起,國內的國外的,數都數不清楚。
可是作為高三生,能夠參加這種節日的時間少之又少。
自從環山寺回來以後,高三的老師像是約好了一樣,很有默契的同時開始加大學習量。
尤其高三一班更是重點關照對象。
每天早上六點多班級裡就坐滿了學生開始背書,到了晚上十點多才放學。
宋斯寧倒是不擔心高考的事情,對於他這種而言,能上什麼大學,高考考多少分,這些都不會改變他原有的人生。
甚至在辛夢蘭心裡,哪怕是宋斯寧在高考中多考了一百分,上了頂尖大學,可能都不及宋斯寧能認識一個高端的合作夥伴來的更實惠。
即便是如此,宋斯寧生在高三一班這種氛圍裡,每天還是跟著大家的腳步走,忙得都瘦了一圈。
一直到十二月底的時候,宋斯寧的腿漸漸好轉,已經不需要拐杖就可以走路,隻不過還是比尋常人要走的慢一些,不能跑不能跳。
十二月三十一日,是跨年的當天,同時也是高三的月考。
這天早上高三的學生都很激動,月考還有一天就結束了,馬上就可以迎來三天的小假期。
這三天的假期對於高三的學生而言,那就是久旱逢甘露,直接救人一條命。
每個學生都盼著趕緊考完試,好好的放鬆放鬆。
可對於宋斯寧來說,這一天一點都不高興。
他的加拿大簽證也在今天辦好了。
於是宋斯寧心中那一點點“萬一簽證不過就可以不去”的希望也磨滅了。
宋斯寧拿到他的護照,看著貼著簽證的那一頁紙,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心煩又壓抑。
這就意味著還有不到半個月他就要走了。
想到這裡宋斯寧上午的語文卷子都寫不到心裡,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他給祁方焱一條短信,說自己沒有胃口,不想吃飯。
大約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班裡所有人都出去吃飯,隻有宋斯寧一個人趴在位置上。
這個時候祁方焱走進一班,手裡拿著兩個外賣的袋子。
他走到宋斯寧前桌的位置上,將凳子轉過來麵對著宋斯寧坐下。
“寧寧。”祁方焱叫了宋斯寧一聲。
宋斯寧趴在位置上沒動,祁方焱抬手摸了摸宋斯寧的額頭。
宋斯寧的體溫正常,祁方焱的手就順著宋斯寧的額頭,按了按宋斯寧的太陽穴,低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宋斯寧後腦勺對著他,搖了搖頭。
祁方焱感覺到宋斯寧現在心情不好,他又問:“沒考好?”
宋斯寧怎麼可能因為沒考好不開心,他隻會因為祁方焱不開心。
但是祁方焱既然這樣問,宋斯寧沉默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得知是因為沒有考好,祁方焱鬆了一口氣,轉過身解開外賣袋子,將裡麵的東西放到宋斯寧的桌子上,說:“心情不好也要吃飯。”
“.......”
宋斯寧不理他,祁方焱又說了一句:“聽話。”
宋斯寧這才動了動腦袋,直起了身子。
祁方焱打量了一下宋斯寧的臉色,發現宋斯寧的臉色正常,應該真的沒有不舒服,他這才替宋斯寧掀開了粥碗的蓋子,然後將粥和勺子都推到了宋斯寧的身前。
祁方焱給宋斯寧買的是一碗皮蛋瘦肉粥,他自己的也一樣。
宋斯寧看了一眼兩個人的餐食,白花花的跟兔子吃的似的。
“你怎麼也喝粥啊......”宋斯寧低聲問。
他喝粥是因為身體不好,但是祁方焱不是,他身體健康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沒必要也跟著他一起受罪。
祁方焱卻說:“點外賣,正好一起買了。”
“哦......”
宋斯寧垂下頭攪拌著手裡的粥,食之無味。
他心情不好不想吃飯,往嘴裡塞了兩口粥,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出神,忽然他開口喊了一聲祁方焱。
“祁方焱。”
“恩。”祁方焱抬頭看向他。
宋斯寧又攪了兩下粥,狀似無意的問祁方焱:“那天在環山寺裡,你許的願望是什麼?”
這個問題宋斯寧早就想問了,但是他又覺得打探彆人的願望是不好的行為,礙於麵子,一直矛盾的沒有問。
可是今天他拿到了簽證,原本安定的心又開始敏感忐忑,這才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祁方焱看了宋斯寧一會,說:“願望說出來就不準了。”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
宋斯寧捏著湯勺的手緩緩收緊,他沒有抬頭,而是垂眼望著眼前的粥,繼續問:“是對你很重要的願望嗎?”
“是。”祁方焱說。
宋斯寧想著也是,這個願望一定對祁方焱很重要,居然能讓祁方焱這種人都開始迷信了。
“是關於賽車的嗎?”宋斯寧不死心的還在問:“你想拿到國際冠軍?”
祁方焱說:“比這個還要重要。”
一聽到這個願望的分量這麼的重,居然比祁方焱的夢想還要重,宋斯寧忽然就不敢繼續問了。
他怕他在祁方焱心中,算不上前三名。
第一名是那個願望,第二名是賽車,他還真不一定是第三個。
宋斯寧沒有得到答案,心裡有些失落。
最後他賭氣的對祁方焱說:“那我的願望也不告訴你。”
祁方焱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沒說話。
他似乎沒有那麼在乎宋斯寧的願望是什麼。
宋斯寧察覺到這一點更不高興了,他的手上將粥攪合的亂七八糟,心裡也煩的亂七八糟。
其實自從宋斯寧和祁方焱在一起之後,宋斯寧想過很多很現實的問題。
他喜歡祁方焱很多年,他和祁方焱在一起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想要長長久久。
既然如此,那就必然會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關係的那一天。
這層窗戶紙終將會被捅破,可是怎麼捅破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宋斯寧其實不在乎宋家的繼承權,不在乎那些名利。
最壞的預想他也想過,大不了就是他一無所有。
可是他和祁方焱不止是單單他們兩個人。
錢沒有了沒關係,地位沒有了也沒關係,可是他們還有彼此的父母。
宋斯寧每次都卡在了這裡,他不知道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宋明生和辛夢蘭接受這個事情。
有時候宋斯寧都覺得自己有病,現在他和祁方焱的關係很好,互相喜歡,感情甜蜜。
祁方焱也對他很好,寵著他,愛著他,他應該是最幸福的人。
他卻非要自虐一般的去想以後那些不好的事情。
其實說到底,他最怕還是祁方焱不夠愛他。
他怕自己想的太多,卻又怕祁方焱從來都沒有想過。
教室裡暖氣的聲音呼呼作響,宋斯寧的手指冰涼,心口的那些話忍不住了。
他輕輕攪合兩下粥,問:“祁方焱,你有想過將我們的事情公之於眾嗎?”
宋斯寧的聲音很輕很淡,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祁方焱正在喝粥的動作卻頓住了,而後他慢慢的放下湯勺,抬眼望向了宋斯寧。
宋斯寧也望著他。
“祁方焱,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