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慢慢的歎了一口氣,指了指宋斯寧說:“誰知道你母親是個不聽勸的,我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方家倒是沒說什麼,就是你的母親啊,不願意。”
宋斯寧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秋叔歎了口氣說:“唉,不過我也理解,當時方家比不上你們宋家,你母親又是大家族出生,眼界高,什麼都想要和人爭個高下,她是想讓宋家一家獨占明城市場,不願和方家平分。”
宋斯寧緩緩的將筷子放下,淡聲說:“可惜我母親隻有眼界高,本事還是差了些,結局還是輸給了方家。”
秋叔哎了一聲,說:“那不能這樣說,商場的事情誰說得準,就像是你小寧,當年方家雖然贏了宋家,但是你今天還不是贏了祁總,這個度假村的項目一拿下來,你們FOEWORLD算是在國內市場徹底站住了腳跟,以後肯定是越走越紅火。”
宋斯寧又客氣的說:“謝秋叔吉言。”
秋叔是個端水大師,他轉而又看向了祁方焱說:“今天我叫你們來啊,慶祝是一方麵.......主要還有一點,我不願意看你們兩個集團鬥的這麼厲害,彆看秋叔天天在家裡逗鳥遛狗不出門,但你們兩個集團的事情我都清楚著,你們也都是我看大的孩子,當年方家和宋家相爭的那種場麵我不願意再看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們說是不是,所以既然今天度假村的項目也決出來一個勝負,你們也化乾戈為玉帛,行嗎?”
秋叔說完這句話,餐桌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望著宋斯寧和祁方焱,不說話。
現在是個人都知道FOEWORLD集團和華雲集團打的正火熱,像是有仇似的,恨不得連兩個集團的掃地工遇見了都要互罵兩句。
現在秋叔一句話,就要雙方化乾戈為玉帛,這個場景怎麼能不讓人緊張。
看見兩邊都不說話,秋叔又說道:“在商界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啊,你說是不是啊,小祁小聞?”
還沒有等祁方焱開口說話,聞南赫立刻說:“是,秋叔,您說的沒錯!”
祁方焱這
邊看著沒什麼問題,秋叔的目光又挪在了宋斯寧的身上,等著宋斯寧開口說話。
宋斯寧臉上沒什麼表情,收斂起眉眼正在用箸尖挑著雞湯裡麵的蔥花,動作不急不緩,說:“秋叔,您今天是來當說客的嗎?”
秋叔立刻說:“說客算不上,畢竟小祁和小聞也沒和我提過這件事,是我自己聽彆人說的。”
宋斯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看著宋斯寧久沒有應聲,秋叔有些沒麵子,又補充了一句說:“小寧,我可聽說了啊,前幾天你犯了事,將你手下一個兵快給打殘了,是祁總路過順便幫你救了下來,還替你送到醫院裡,就算你不想讓著華雲集團,但是總要謝謝祁總吧。”
秋叔的消息靈通,宋斯寧和祁方焱沒將這件事和外人說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湯碗裡的蔥花都夾完了,宋斯寧笑了一聲,緩緩放下筷子,抬手拿起小酒壺將身前的酒杯倒滿。
他單手朝著祁方焱的方向舉起杯子,眼睛黑沉的望著祁方焱,說:“是,我確實要感謝祁總,不光是前幾天的事情,我要感謝祁總的還有很多。”
祁方焱感覺不對,眉頭皺了起來。
宋斯寧繼續說:“當年在我最灰暗的日子,祁總將我從泥潭裡拉出來,告訴我隻要相信他,他就可以帶著我向著光走,卻在我最依賴他的時候,一腳將我踹下了萬丈深淵,又告訴我,信任和感情脆弱可欺,遠比不上金錢。祁總深明大義,教會了我許多人生道理,沒有祁總就沒有今日的我,我自然要感謝祁總。”
說完,在周圍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宋斯寧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隨後他站起身對秋叔說:“秋叔,很抱歉,我還有事情,先走了,下次我單獨請您。”
剛剛宋斯寧的這番話說的太快太突然,秋叔還沒有回過神來,呆呆的望著他下意識說好。
宋斯寧沒有絲毫的猶豫,轉過身大步的走出了包廂。
FOEWORLD集團的其他人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是都收拾了收拾東西,跟了出去。
大門開了又合上,包廂裡一片死寂。
過了很久,聞南赫轉過頭,眉頭緊鎖的望著祁方焱,說:“祁哥,他這什麼意思.......”
祁方焱側顏鋒利,目光依舊的望著宋斯寧離開的座位,下頜骨肌肉繃的很緊。
他的手緊握著身前的酒杯,好半響笑了一聲,聲音低啞的說:“八年了,他是回來和我較勁的.......”
說完祁方焱也喝下了酒杯中的酒。
-
宋斯寧從包廂裡出來的突然,司機還沒有將車開過來。
宋斯寧就站在餐廳的房簷下,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一直在吸煙。
旁邊跟下來的集團員工看著他,也沒有人多敢說話,隻是陪著宋斯寧等著。
司機趕來的速度很快,宋斯寧剛將這支煙吸完,邁巴赫就停到了
路邊。
宋斯寧碾滅了煙頭,
走上車。
車子發動,
風景不斷的從路邊劃過,宋斯寧靠在車後座上,目光沉寂的望著窗外。
過了一會,他忽然開口對司機說:“江叔,約一下方麗。”
方麗是宋斯寧的心理醫生,一直在給宋斯寧做心理治療,每次都是定時定點的過來。
這麼多年了,宋斯寧很少主動找過方麗。
江叔從倒車鏡看了宋斯寧一眼,少有的問了一句:“少爺,您不舒服嗎?”
江叔也是之前在宋家跟著宋斯寧的老司機了,宋斯寧閉上眼睛,說:“沒有,隻是想和她聊一聊。”
方麗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家全國知名心理醫院的院長,每天都很忙,所以她和宋斯寧的見麵隻能放在周末進行。
周六下午,方麗來到宋斯寧家裡。
這天的天氣很好,難得出了大太陽,一點都不冷。
方麗和宋斯寧坐在宋斯寧家的花園裡,喝茶聊天。
他們不像是在心理谘詢,倒像是多年老友約在一起喝一個下午茶。
兩個人閒聊幾句,方麗很懂得選擇話題,說的都是一些有利於放鬆心情的事情。
加上喝的安神茶,宋斯寧曬著太陽難得的放鬆,手腳都軟綿綿的。
這個時候方麗開口問:“小寧,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很好。”
這是宋斯寧的固定回答。
兩個人短暫沉默了一會,宋斯寧雙手緊握著茶盞,又說:“不過,我好像遇到了一點問題。”
方麗沒有說話,等著宋斯寧繼續說。
宋斯寧話不多,隻是將他遇見祁方焱的事情很簡潔的說了幾句,最後道:“自從那天我看見他站在我家樓下,我好像不夠冷靜了......”
宋斯寧找不到他這種不冷靜的緣由,隻能來找方麗解答。
這麼多天,雖然他在麵對祁方焱的時候還保持著體麵,但是卻克製不住自己對祁方焱說出難聽的話。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報複祁方焱其實不需要說難聽的話,FOEWORLD集團就已經足夠將祁方焱壓得喘不過氣。
吵架這種方式,太幼稚。
但不知道為什麼,宋斯寧控製不住自己。
每次麵對祁方焱的時候他說的話就像是刀子一樣,不僅能刺傷祁方焱,也將他自己紮的鮮血淋漓。
可是他每次望著祁方焱黯然幽邃的眼神,心裡總會有種變態的快感,好像這樣就是報複祁方焱。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像是回到了八年前他追逐祁方焱的時候,情緒敏感,不夠冷靜。
方麗一路陪著宋斯寧長大,對於他和祁方焱的事情也都有所了解。
聽見宋斯寧這樣說,方麗沉默了一會問宋斯寧:“小寧,你到底想要什麼?”
宋斯寧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愣了一下,說:“我想讓他感受當年我的痛苦。”
“那你呢?在報複他的這個過程中,你快樂嗎?”
宋斯寧沉默了一會說:“......我很快樂。”
方麗點了點頭,聲音緩緩的繼續道:“你從美國回來,來到東城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告訴他你有未婚夫了,再一次次推開他,看著他痛苦的嗎?”
宋斯寧喉結滾動了兩下,手指握著茶盞,用力的指尖蒼白。
他又恩了一聲。
方麗沒有再繼續問了,她拿起茶盞抿著茶,望著花園的景色,好久才輕聲說了一句:“小寧,其實真正的放下人,不是報複,不是仇恨,而是不在乎。”
“小寧,已經八年了,你放下了那些怨再看一看,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