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啞口無言。
他輕咳一聲, 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確實不會。”
【這小夥兒還挺實誠】
【哈哈哈哈笑死。但他也是真的敢想,怕不是把主播當成仙女教母了。】
為了帶主播看那隻可惡的狗獾,小李舉著手機來到自家後院。結果剛好撞見鬼鬼祟祟出現在這裡的奶奶。
小李的奶奶聽到動靜, 連忙用腳踢了下放在狗窩前的籃子,試圖把籃子踢到狗窩後麵藏起來。
“奶!你怎麼又來喂它!”
小李抓狂地跳腳, 衝過去拿起籃子。
低頭一瞅好家夥,滿滿一籃子水靈靈的南瓜紅薯,五六根火腿腸,還有三個碗口大的紅棗饅頭。
小李捂著腦袋, 好聲好氣地勸:“奶奶,我不是說過了嗎?它是野生動物,很危險的還帶傳染病, 我們家進進出出的人這麼多, 萬一咬到了怎麼辦?”
小李的奶奶個子不高,長著一張憨厚慈祥的臉。頭發花白,佝僂著背,穿著一身洗得發白但是舒適乾淨的棉汗衫和黑褲子,看起來是個挺講究的小老太太。
被孫子當場抓了個正著, 小李的奶奶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小李,裝傻當做沒聽見。
【哈哈哈哈哈奶奶好可愛】
【奶奶:不聽不聽, 小王八蛋念經】
【要不是剛才看到奶奶飛快一腳藏籃子的動作,我還真信了奶奶是耳背】
“奶奶!”小李委屈大喊。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不喂了不喂了。”小李的奶奶賭氣地說。
說完,老太太可惜地瞅了眼躲在狗窩裡沒有露麵的狗獾, 轉身就想溜走,被眼疾手快地小李拉住胳膊。他一臉無語:“奶,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見逃跑的機會已經錯失, 小李的奶奶隻好老老實實地留下。
嘴裡仍然倔強地說:“我就喂一下嘛,又不要你掏錢,用的我自個的零花錢。要不你找媳婦生個重孫孫給我,我就不喂了。”
小李頭疼地歎了口氣,對固執起來的老太太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扭頭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主播身上,指著麵前的小木屋,“主播,這就是我們家狗的狗窩,我爸用裝修時留下來的木頭搭的,那個東西就躲在裡麵。”
小木屋大概隻有一米高,上麵還裝飾著藤蔓和小花,和田園度假風的民居氛圍很搭。洞口黑黢黢的,隻能隱約看見臥著的一團東西。
【看不清嗚嗚嗚嗚】
【什麼都看不到】
“從來沒見過它出來,可能是半夜才會出來找東西吃吧,白天就一直待在裡麵。”小李撓撓頭,“但是主播你隻有中午才直播。”
【那怎麼辦?】
小李想了想,讓好奇得湊過來的奶奶站遠,自己也後退幾步,然後從院子裡地上撿起一塊土疙瘩丟了進去。
“喂,醒了嗎。“
小李沒抱多大希望,幾天都沒動靜的狗獾卻突然從裡麵蹦了出來,還沒等直播間觀眾和小李反應過來就連蹦帶爬地跑到了堆滿雜物的角落裡重新躲了起來,發出像是小羊咩咩叫似的顫音。
【看到了看到了!好大一隻好嚇人!】
【家人們,第一次聽說狗獾這種生物,它們都是蹦著走的嗎?好奇怪啊。】
【不是的,正常的狗獾不是這樣走的,它怎麼好像是三條腿蹦著走?我沒看清楚誰錄屏了?】
徐瑛:“這隻狗獾應該是一條腿受了傷,而且很嚴重。”
“啊?”小李意外地摸摸後腦勺。
小李的奶奶立刻理直氣壯起來,得意地說:“我就和你們講,它肯定是來找我們求助的。這種動物都有靈的你們懂不懂,不能隨便趕人家跑。”
狗獾還在威脅地叫:“你們要乾什麼?”
徐瑛讓小李把聲音開到最大,然後對著鏡頭裡的狗獾說:“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麼嗎?你住的是彆人家小狗的窩。”
狗獾霸道地躲在後麵嚷嚷:“它打不過我,這裡就是我的了,憑什麼我要讓給它?”
“不走不走不走!獾不走!”
徐瑛被哽住了。
她隻好恐嚇它:“因為這裡是人類的家,如果你賴著不走,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人類政府,讓警察把你抓到動物保護站裡關起來。”
狗獾先是被徐瑛能聽懂它的話而嚇到,接著又被她話裡的內容嚇得焦躁地哼唧。
它憤怒道:“這不公平!”
小李卻兩眼放光。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還可以打電話給警察讓政府帶走這個麻煩精?
但下一秒小李又頹了。
他想起來那些曾經看過的“xxx闖入村民家中”的新聞,印象中最後結局都是把那些動物治好後又放回了山林。到時候這狗獾還不是大搖大擺繼續來他家蹭飯?
小李的奶奶不高興地在一旁嘟囔:“這還打電話給警察啊,多麻煩人家啊。”
剛還被嚇到的狗獾看到奶奶,一下子又抖了起來。“反正奶奶願意讓我留下,奶奶說我是她的寶貝蛋!在這個家裡誰也欺負不了我!”
狗獾想到這兒,大膽地從裡麵探出頭來。毛發灰撲撲的,依稀可見背上胸前不知和什麼動物撕咬搏鬥留下的傷痕。
它的臉頰、眼眶和鼻子上還有漂亮的白色條紋,鼻尖腦袋扁,耳朵短短的,居然還有一點點可愛。
【好像平頭哥!】
【哇,真的好像。而且臉上的花紋好好看,像自帶高光修容一樣。】
狗獾探出來的腦袋上掛滿了得意:“奶奶說了,有她在誰也彆想趕我出去!”
徐瑛把狗獾的話翻譯給小李聽。
小李這下實在忍不下去了,居然還敢嘲諷他的家庭地位?
搞笑,他就不信這狗獾在他奶奶那裡還能比得上自己這個寶貝大孫子。必須得讓它去動保站關上十天半月的禁閉,知道這家到底誰的地位更高。
他氣衝衝地回屋拿出備用手機,特意又站到了雜物堆麵前撥通電話,眼神挑釁地看向那狗獾的腦袋:
“喂?”
“你好,110請講。”
電話接通,想到對麵是110,第一次打報警電話的小李心裡一下子又虛了起來。他乾巴巴地說:“你、你好,我家開的民宿裡跑來一隻狗獾……野生的,好像還受了傷,請問,能不能幫忙把它抓走啊。”
他又趕緊補上一句話:“不知道歸不歸你們110管呀?我就是害怕它傷人。”
“野生狗獾?”
“對,它來我家好多天了,一直賴著不走。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小李緊張地乾笑了兩聲。
對麵卻嚴肅地說:“好的,請稍等,請不要冒然靠近,保持距離待在安全位置。我們的民警馬上趕到。”
“啊,好的好的謝謝。”
掛掉電話後,小李重新恢複了自信,在蔫頭巴腦的狗獾麵前揚了揚手裡的手機。
終於在這個囂張的家夥麵前扳回一局。
小樣,傻了吧。
小李的奶奶還有點不高興,但是她也知道狗獾現在需要專業的醫療救助,對孫子的舉動不好說些什麼,隻是悻悻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生悶氣。
狗獾敏銳地察覺到了勢態的轉變。
它歪著腦袋在小李和奶奶之間打量了幾個來回,眼睛一轉,變了態度開始賣慘。
“嗚嗚嗚嗚我也是沒辦法才來你們家的,我自己的家被小偷霸占,而且我的家人全被它們害死了。我想要去給我的家人報仇卻打不過他們還受了傷,實在是沒辦法要餓死了才來到這裡的……”
狗獾嘴裡發出像嬰兒似的哭聲,“……獾獾我慘得要命啊,我也是被逼成這個樣子的。”
說著說著它真情實感地難過起來。
從它混亂的描述中徐瑛得知,作為群居動物的狗獾,出生起就和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姐姐一起在洞穴裡生活。狗獾爸爸和狗獾媽媽都很擅長挖地洞,是了不起的建築大師。
它們的地洞有主臥、育兒室、儲藏室、衛生間還有客廳兼活動室五個房間,每個房間都互相連通,由客廳上方的一條窄窄短短的洞道通向隱蔽的地麵出口。
這片海邊的山林接近人類居住地,沒有天敵的威脅,山林中又有水源,氣候適宜,食物充沛,狗獾爸爸和狗獾媽媽很輕易就養活了這一胎四隻小狗獾。
所以狗獾的童年在這個地洞中過得非常快樂。
但沒想到,狗獾一家漂亮的地洞給它們招來了殺身滅族之禍。
去年冬天來臨時,狗獾和家人們一起經曆了它獾生中的第一個冬眠。當他們陷入沉睡時,三個小偷潛入了他們的洞穴,睡在了客廳裡
——正是與他們食譜相近,習性相似的競爭對手貉子。
貉子,一丘之貉中的貉,雖然也有穴居的習性卻不會自己挖洞,一直在山林中都是蹭彆的動物遺留下的廢棄洞穴。
因為比狗獾更耐寒,冬眠的時間較晚,這三隻貉子就在狗獾一家毫無防備地陷入冬眠後,潛入進去蹭狗獾們的洞穴過冬。
來年二月,它們從冬眠中蘇醒。
看著仍在冬眠中的狗獾一家和溫暖舒適寬敞的洞穴,貉子們不僅沒有感激之情,反而動了邪心。它們三隻打不過體型更大數量更多的狗獾一家,便使出陰險毒辣的一招:
狗獾垂下腦袋,開始描述那場一直纏繞著他的噩夢。
“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還沒醒,我就想要自己出去先玩會兒。”
春天來了,山林裡開滿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花,許多都是它從來沒有見過的花。狗獾這裡咬一口,那裡聞一下,很快被新鮮的世界迷了眼。
等它傍晚玩夠了回家時,卻沒有在它記憶中的位置找到自己家的入口。
“我隻以為是我迷路了,沒有多想,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就在那下麵,該死的貉子趁它們還沒結束冬眠,用泥巴土塊把我們的洞穴封死了。”狗獾開始抽泣。
當天晚上,它繞了好多圈,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家的位置卻充斥著陌生動物的氣息,也找不到家的入口。
直到淩晨,三隻貉子出現在這裡。
孤零零的狗獾不敢招惹他們,害怕地躲在了不遠處草叢裡,看到了讓它目眥儘裂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群貉子挖開被封死一天的洞穴,進去咬死了因為窒息已經被悶暈的狗獾一家,然後一隻隻拖了出來,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們的家,接著就在被害死的主人家的洞穴外麵,享用起冬眠後的第一頓盛宴
——饑餓的貉子們吃掉了被悶死的敵人。
躲在草叢裡的狗獾紅著眼睛無數次想要衝上去和貉子們同歸於儘,但理智告訴它,它這時候跑出去隻會白白送命還給敵人又添了頓飯。於是,它待在草叢裡,眼睜睜地看著這群貉子分吃完了它的全家人回到曾經屬於它們的洞穴裡才敢倉皇逃離。
從那以後,獨自背負血海深仇的狗獾開始在山林裡流浪。它努力把自己吃得壯壯的,發誓終有一天要給它的家人報仇。
結果最後自己反而被打得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壯著膽子闖入小李家的民宿,又被心軟的奶奶留了下來,受傷後行動不便的它不是餓死,就是被追過來的貉子們咬死。
“貉子都能占了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占了這個狗窩!我都沒有想要害死它!”狗獾抹把眼淚,不能理解地質問徐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