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當他起身欲追的時候,大霧邊緣驟然傳來的轟鳴,以及蕩開的霧氣讓張珂麵色猛的一變。
與他一同察覺的還有夾著腿逃竄的窮奇。
那原本憤恨的麵色隻是眨眼間便被雀躍跟歡喜所替代,而有些蜷縮的四肢也是趕忙舒展開來,在惡風的推動下順著腳下蔓延的裂縫一路追尋而去。
“都說完了?”
一間簡陋的石屋中,自窗外投射而來的陽光照亮了屋內或站或坐的眾多身影。
為首的一位穿著一身粗糙的麻衣,黝黑的麵容之上神色頗為祥和,溫潤的目光直視著跪坐在下方那好似一團火焰一般的身影。
“回大王,有白澤阻攔,臣隻是匆匆看了一眼,其間事實或有不詳儘的部分。”
畢方化作的人形,生的一副青年麵孔,一頭鮮紅的長發披肩而下,順著雪白的絲衣一直垂落到腰間,而在那發絲遮掩的深處,那跟白澤相處時桀驁不馴的麵上,此時卻顯得有些小心而委屈:
“但,那等凶霧臣當年為帝駕車時曾親眼所見,絕不會認錯,不管是他死而複生,亦或是留下傳承,對人族,對蠻荒而言都不是件好事,昔日蠻荒大亂之景仍曆曆在目,還請大王三思!”
“還請大王三思!”
伴隨著畢方的話音落下,這座寬廣石屋中竟一瞬間匍匐下了眾多的身影,粗略一數有近百之數。
而聽著這嘹亮的附和聲,麵似老農的舜隻是嗬嗬一笑:“尤之行徑確實焦躁惡劣,隻是畢方也言,他隻是匆匆一瞥,老臣麼,眼花了一瞬也是情有可原的。”
“朱虎你去大荒走上一遭,將白澤從司幽國召來,我要仔細詢問。”
“熊羆,你去有熊氏,尋軒轅,讓他幫忙看看,血楓林那邊是否無恙,如此安排諸位臣工可覺得合適?”
話落,兩個身材雄壯的人影大喊了一聲“諾!”後轉身就走;而一邊說著話,一邊轉過頭來的舜帝看到仍在屋中跪了大半,沒幾個站起來的臣子,臉上的笑容猛的凝滯了一瞬,而後又恢複了那幅笑嗬嗬的模樣。
隻見他伸手在額頭上拍了拍,似是抱怨道:“諸位提醒的對,倒是我欠考慮了。”
“蚩尤罪在蠻荒,而害人族,此等大奸大惡之徒,即便隻是可能也值得提起戒備,若是看錯了不過是耗費些許人力,可事情若真,恐大荒除了帝俊他們幾個,得死傷無數啊!”
聽著頭頂那懇切的言辭,跪下的諸多人影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靠前的那位默默的戳了戳身前的畢方。
感受到身後那猛烈的力道,畢方臉色一苦。
他原本隻是來這邊求救的,怎麼事到臨頭卻成了帶頭的。
要說蚩尤之惡,在跪的諸位大家誰沒切實體驗過,那般滋味即便是在他們這等蠻荒神靈的漫長生命中,也能稱得上是不願回味的噩夢。
不需要用什麼來遮掩粉飾。
當初那種情況,要不是他們早早便跟人族交好,又不是第一批的受害者,及時求援得軒轅,青龍這些存在的庇護的話,那,那些曝屍荒野的凶神惡獸的前車之鑒也是他們的結果。
那瘋子,是真要屠遍蠻荒,以血與火成就人王之尊!
隻是,蚩尤瘋起來,那是除人不認的,怎麼現在搞得好像自己成了唯一受害者?
讓我說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隻是,畢方的堅持都沒能持續一息,下一瞬一股更猛烈的力道從身後襲來,推的他身體搖晃間差點躺在地上。
感受到背後那愈發明顯的焦躁,畢方心中無奈,隻能順勢拜倒,大聲道:“那大王,可要出兵平叛?臣願為王先驅,掃蕩諸邪!”
如此,舜帝麵容一正,不再嬉笑,冰冷的言語自他的口中吐出:
“即刻號令諸部,征各部精銳前來彙軍。”
“皋陶,我命你為祭,在大軍起來之前,為我尋三十萬首級祭天帝以求天時。”
“若有不足者.我觀諸位臣工的頭顱便挺合適的,仍有缺漏的話便提著頭照模樣去湊罷!”
話音落下,滿堂死寂。
一時間,內部空間好似一座巨形宮殿的石屋中,安靜的隻能聽到一道道沉重的呼吸聲。
震驚!
惶恐!
不敢置信!
這些都是方才跪下來言辭懇切的那些人心中的情感。
而相比於這些膽大妄為的家夥,屋子中另外一群長相明顯區彆於當下人族的人群,額頭的虛汗都已經沾濕了眼眸他們都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心中更是滿懷慶幸。
該!
習慣了堯帝時候溫潤的人族,碰上這位一手胡蘿卜一手狼牙棒的還敢按老一套玩,伱們不死誰死啊!
天帝,蠻荒確實有天帝,但那隻是下代人王對上一代人王的尊稱。
人堯還在上邊好好活著,哪兒用得著您這麼大張旗鼓的血祭啊
而與同時,一個臉龐方正,目似丹鳳的人族從一側走了出來,淡然道:
“尊大王命!”
話落,便走向石屋之外,不一會兒便提刀而回,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三五個體型魁梧,好似一座肉山一般的身影,各個都拎著一把大刀。
見狀,原本還有些恍惚的人群趕忙起身,一邊兒後退的同時,一邊急匆匆的道:“大王,大王,咱人族沒有血祭的舊製啊,沒有啊!”
“對對對,大王,畢方老眼昏花,或是看錯了也不一定,況且即便是那蚩.那人,也沒必要如此隆重,便是死而複活也不不過是孤家寡人,實力不足又缺了兵刃,派幾個人去看看就是,何至如此!”
“大王勿怒,我等也是心中畏懼,一時失了分寸,您的仁德之名千萬不能毀在我們這些糊塗蟲的身上!”
“.”
一時間,屋內好似市場一般人聲鼎沸。
而跪下的諸人,有奔跑的,有爬牆的,但從始至終卻沒有一個跟皋陶動手的,更沒有一個多門而出的。
即便,大門就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打開著,但也無人敢於嘗試。
而此時此刻,哪怕是被推出來,心有怨恨的畢方也忍不住開口連連道:“臣老眼昏花,或是將瘴氣看做了凶霧,錯引了大王跟諸位同僚皆我之過錯,臣老邁而無能,請大王下令發配荒土,趁著屍骨未冷,臣還能為人族保一方平安.”
與此同時,另一片時空:
“行了,不過是說笑而已,看看你們把庚辰激的,都要借道去下界斬妖除魔了!”
聞言,宮殿中在坐的諸位紛紛不敢置信的看向那開口的魁梧身影。
不是,從頭到尾俺們好像一句話也沒說啊?
那虎魄殘刃是你軒轅扔出去的,睡著的應龍也是你扔了一柄劍鞘打醒的,就算你是人王也不能空口白牙誣賴人吧?
轉念間,宮殿之內笑聲如海。
有人站起來躬身道:“是臣莽撞,臣自醒.我前日剛蛻了一副舊角,稍後贈與庚辰,此物助眠甚好,還可繁盛子嗣!”
“勞煩鹿蜀了!”
聞言,那正摸著後腦,滿麵煞氣的應龍先是眯著眼看了眼坐在上邊笑嗬嗬的黃帝,見其麵上略有愧疚之感,這才滿意的轉過頭來道謝。
而至於被謝過的鹿蜀
此事他不站出來也有彆人出來遭罪,總歸是一副褪下的舊角罷了,而若是讓懷揣著起床氣的庚辰出了這殿前邊的無頭氏可才鬨了一場,天吳現在眼眶還腫著呢。
沒必要,真沒必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