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鑒於你當時都不肯給他換帶粑粑的尿不濕,我覺得還是我養你逗比較——”商聞還沒說完就被程茵茵氣急敗壞鎖喉了。
笑鬨到最後躺倒一團,被子也被弄得亂七八糟,以程茵茵忿忿不平在他肩上留下一道咬痕作為結束。
暗夜中溢出男人淺不可聞的悠遠歎息。
雨意停歇,夜深人靜。
*
商岩生物鐘穩定,六點半準時醒來洗漱,母親也是這個時間起床,今天周末會稍晚一些,商岩玩了一會兒小汽車,算著時間差不多蹬蹬蹬跑到主臥門前,門扉半掩,他悄悄探頭正對上從衣帽間開門出來的程茵茵,她穿了一條緋紅長裙,膚白豔麗柔美動人。
“媽媽早!”
“寶貝早!”
程茵茵早上是一定要和小朋友膩歪一陣子的,母子倆手牽手下樓,商聞聽到動靜回頭,商岩衝父親微笑,以父親的起居習慣恐怕不能和母親手拉手下樓啦,不會和他搶,他很開心也有一點小得意。
程茵茵也回以賞心悅目的笑,他早起跑完步換了套偏休閒的西褲襯衫,衣袖挽在手肘,肌肉分明。
但是下一刻,想起昨晚的爭執,程茵茵笑容一斂。
“岩岩,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聊天說起你小時候了呢。”
這話成功勾起商岩好奇,他最喜歡聽他小時候的事了,於是滿懷期待地仰頭,沒有注意到商聞一瞬間神色複雜內斂。
程茵茵懷著對兒子的歉意緩緩開口:“你爸爸說起你小時候拉臭臭——”
“爸爸!”商岩不可置信地望向父親,他怎麼可以和母親說起這些事,他現在已經是四歲的成年人了,他可以自理!
商聞輕咳:“洗手準備吃飯。”
“爸爸,我很生氣,不想理你!”
商岩覺得自己的形象都被父親敗壞了,母親每天早上都會給他擦寶寶霜,他是個香香的小孩,母親還要親親抱抱他,怎麼能——好氣!
程茵茵有那麼一點點心虛的抱住他:“寶貝,咱們不理爸爸,你是媽媽的香寶寶哦,媽媽最喜歡你了!”
小孩應該沒有一歲以內的記憶吧?沒有吧?
“媽媽……”商岩歪在母親肩上鬱悶。
程茵茵歉意更深,她當年不是有的選擇嘛,如果商聞沒那麼勤快有父愛,她應該大概也許能堅持給小朋友換一次尿不濕,洗屁屁就,算了吧。
商聞拎起商岩放上餐椅:“我和你道歉,下次不提了。”
“好啦,岩岩我們乖乖吃早餐了哦,吃完早餐我們一起去爬山。”
程茵茵心虛但堅強地瞥了一眼男人的方向,他神色平靜,並遞過來她需要的藍莓醬。
從現在開始,他們一家三口都要切掉這段記憶,切掉。
爬山是商聞定下的行程,他們約好每年春秋季節交替都要帶商岩爬山露營親近大自然,今年因為程茵茵出事才延遲到初夏。
雨後放晴,天高雲淡,山上行人不多不少,一家三口運動裝,程茵茵以身作則走在最前麵,商聞跟在母子倆身後,在程茵茵覺得商岩體力透支時扛起他,商岩想證明自己,但無奈被父母強勢鎮壓。
“小朋友,我怎麼覺得你在偷笑?”
彼時商岩坐在父親手臂上看到不屬於自己這個高度的風景,他乖乖笑著回答:“媽媽,我開心呀。”
從前往返在這條路的隻有他和父親,而現在母親就在他和父親視線所及之處。
他們來得早,到達山腰廟宇時正聞佛寺鐘聲。
進廟之前程茵茵想讓商岩在外麵等待。
商岩不肯,轉動腦袋想理由。
那時父親遵守約定每年都會帶他爬山露營,路過這座廟時都會入內參拜,開始父親並不許他隨行,後來看他堅持沒再阻攔,他們祈福的對象隻有一個。
“媽媽不是說要保持敬畏之心嗎?”
程茵茵忍笑牽著他一起,忽然覺得她的小孩子就像這初夏鬱鬱蔥蔥的小樹也開始抽芽長葉有自己的想法啦。
“岩岩竟然記住了,真棒!”
商岩抿唇:“媽媽,今天天氣真好。”
“是呀!岩岩觀察好仔細哦!”
山上的廟小有名氣,程茵茵小時候跟著外婆來過這裡,對它感情特殊。
程茵茵沒有具體的宗教信仰但不妨礙保持敬畏之心,又因為外婆的緣故,她入廟都會拜一拜佛像為亡者祈福,商聞一直尊重她這一點,她拜的時候他也會陪著。
今天也不例外。
程茵茵準備起身的時候卻見商聞雙眸輕闔,神色寧靜,仿佛在祈求什麼。
佛殿之內不好喧嘩,程茵茵靜心等到出了廟門才想問一問,再一想,似乎也不用問,商聞所求應該和她差不多。
商聞似乎察覺她的欲言又止:“怎麼了?”
“沒什麼,你們倆站到那我拍張照。”
這是每年爬山必備項目。
商聞逆光站立,仿佛與廟旁的挺拔青竹融為一體,商岩抓著父親的手一本正經。
程茵茵有些頭疼:“每年都要教一遍,你們怎麼還會退步?”
看得出他們都有些無所適從,程茵茵耐著性子指揮父子倆改變一下如出一轍的筆直站姿,最後自己也站過去拍了一張標準遊客照。
從山上下來相機收獲滿滿。
程茵茵吸著奶茶選照片選到眼花繚亂,極力忽略一旁可憐巴巴的小朋友,可是她剛剛已經分享出去一小杯,再喝就不利於健康了,商聞加班不在家,馬上就有家教老師來給商岩上課,管家也盯著他,程茵茵心安理得的抱著電腦躲到書房。
商岩裝嘴饞小孩太投入,慢一步發現媽媽落了手機,靜音來電鍥而不舍掛斷又打,他出聲提醒:“媽媽,有電話。”
程茵茵不急不慢的回應:“寶貝你先幫我接一下。”
“好。”商岩劃開接聽按鈕聽到對麵人的聲音後發出稚嫩詢問:“你好,你是誰呀?”
“岩岩嗎?我是太外公。”
“太外公好。”
“岩岩真乖,你媽媽呢?媽媽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商岩看一眼書房:“媽媽在忙,忘拿手機了。”
他在程老爺子吩咐下捧著手機進了書房,聽到程茵茵和老爺子說起他的壽辰,抿起嘴巴坐回沙發。
曾姨就在這時進入客廳,她和所有家政人員穿著工作服,平和臉龐上殘存憔悴,對上小男孩清澈純真的打量,遲鈍的笑了笑。
“岩岩沒上課嗎?”
“老師還沒來,曾姨是要找我媽媽嗎?我媽媽在書房接電話,你要等一等。”
曾姨應了一聲目光仍舊沒有離開他。
商岩和曾姨不熟,準確來說他這個年紀對家人之外的人都不太在意,曾姨複雜且含蓄的討好對他沒有作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本能而已,不過曾姨是母親用了十多年的人,商岩和父親一樣尊重她。
隻是尊重有時候並不能得到同等的回應。
曾姨又說:“謝謝岩岩,我再等等。”
“不客氣,曾姨先坐吧。”是最後一次了。
曾姨沒有坐,她一直恪守本分。
程茵茵掛斷電話後管家進去說曾姨來了,裡麵很快傳來程茵茵的應允。
“請曾姨進來吧。”
商岩看看站在客廳不遠處的保鏢於玲阿姨,但於阿姨不為所動,他頓時明白過來,是母親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