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成胥親自到桂園跟沈晞說,她母親在天有靈一定感受到了她的孝心,今日起她不用再守孝時,她還有些意猶未儘。
跟著沈成胥過來的趙懷淵往裡看了眼,隻見沈晞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躺椅旁邊還放著一張小茶幾,茶幾上有零嘴拚盤,她一手拿著本書,一手往嘴裡塞糕點。
趙懷淵眼尖,注意到沈晞手中的書名叫《寡婦之春》,不禁挑了挑眉。
在沈晞越過沈成胥看向趙懷淵時,他對她眨了眨眼。
沈晞將書放好,起身來到沈成胥和趙懷淵麵前,恭恭敬敬道:“父親,殿下。”
就好像剛剛躺著看書的人不是她。
沈成胥隻當沒看到沈晞方才的失禮行為,如今他早明白她半夜敲鑼並非真孝順,是在跟他抗爭,而且故意打著孝道的名頭來讓他無話可說。
至於被趙王看到這事……畢竟她來自鄉野,不能要求太多,想必趙王見了不止不會怪罪,反而覺得她越鄉野越好。
沈成胥眼下的黑眼圈已經明顯到任何人一看到他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他的黑眼圈,不過此刻既已決定將沈晞放出桂園,今後他不必再忍受半夜的鑼聲,因此他這會兒心情便很好,麵上也堆了笑。
“晞兒,快謝謝殿下,他一向公正,還記著你的事。”沈成胥道,他的目光落在院中那砍掉之後露出的樹樁上,突然很想問問沈晞,她究竟是如何每一次都躲開下人來到夏駐居外敲鑼,難道果真有她母親的幫助嗎?
沈晞從善如流地看向趙懷淵:“多謝殿下,我父親會記得您的恩情的。”
沈成胥驟然回神:“……”
他看向趙懷淵,諂笑道:“是下官的不是,還要勞煩殿下惦記此事。殿下事忙,下官不敢再叨擾您。”
這便是委婉的送客了。
趙懷淵假裝沒聽出來,自然地走進桂園內道:“本王空得很,這院子不錯。這樹好好的怎麼砍了?”
沈晞低著頭不吭聲,沈成胥隻好說道:“這樹長太大了,怕把院子弄壞。”
趙懷淵明白沈成胥這是胡扯,這樹砍的時間不久,就在沈晞半夜敲鑼的時間內,他決定一會兒問問沈晞,但他還得想辦法跟沈晞單獨相處。
他給趙良使了個眼色。
趙良:“……?”
雖然不能確切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但趙良也知主子來此是為了沈姑娘,便對還杵在那裡的沈成胥道:“沈大人,沈姑娘的事你可公正處理了?那兩個謀殺未成的下人呢?”
沈成胥忙道:“衛琴已自儘,沈勇還在關押。下官已決定為晞兒正名,她才是我沈家真正的女兒,至於寶音……”
他看了眼沈晞,還是說道:“她也是無辜的,並不知衛琴與沈勇的謀劃。我與她是十七年的父女情,實在割舍不下,便收她做養女。”
這些事,若非趙良問起,沈成胥都沒跟沈晞說起過。
不過沈晞並不意外,她自己也是更把養父母當父母,親情本就是相處出來的。
趙懷淵聞言看了沈晞一眼,見她似乎並不在意,便想起了來京城之前她說的話,她並不求沈家的親情與富貴,不過是旁人招惹到她頭上,她不肯吃虧罷了。
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生憐惜。千裡迢迢來尋親的親生女兒,差點被假女兒的母親派人殺了,結果她的親生父親不但沒有驅逐假女兒,還把她這個親生的關起來,這事放哪個人身上不委屈?
趙懷淵便冷聲道:“沈大人的假女兒真是占儘了便宜啊!當了十七年的貴女,被揭穿後也依然能當貴女。沈大人的父女情真妙,光給假女兒,親生女兒倒是什麼都得不到。”
沈成胥被說得麵色青白,額頭冒出冷汗。
趙王如此說,顯然不是為了沈晞打抱不平,明顯是他故意將沈晞以守孝之名關起來壞趙王的事,趙王因此而敲打他啊!
想到如今外頭已開始盛傳自己府上真假千金的事,趙王的謀劃不可能再成,沈成胥隻能硬著頭皮道:“殿下提點得是,今後下官會補償晞兒,過去十七年她缺少的,今後都會有。”
趙懷淵擺擺手道:“本王可不信這些虛的,這十七年你給假女兒花了多少銀子,便折了銀子給親生女兒吧。”
沈成胥:“……?”
果然,忤逆趙王的意思,他不會輕易放過他,這便開始折騰他了!
花點錢總比被趙王弄得官位沒了好,沈成胥當即道:“是,殿下,下官算好了會補給晞兒的。”
趙懷淵道:“就這會算吧,本王在這裡等你算。”
沈成胥:“……是,殿下。”
趙懷淵又道:“你這裡桂樹不錯,就讓沈二小姐陪我走走,沈大人你自去算吧。趙良,你跟沈大人去,順便再審審沈勇,看他還有沒有隱瞞的。”
趙良應了是,便對沈成胥笑得滲人:“沈大人,走吧?”
沈成胥看了眼那滿臉無辜的沈晞,心中很是不放心,他懷疑趙王是想私下跟她說些什麼,說不定跟韓王世子有關,但這會兒他不走不行,隻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趙懷淵便出了桂園,往真正的桂園行去,沈晞默默跟上,在桂園伺候的紅楓和綠柳猶豫了下也想跟過去,但趙懷淵回頭麵色一冷:“你們要跟來監視本王?”
紅楓和綠柳登時嚇得連說不敢,連忙退了回去。
沈晞跟趙懷淵走入桂樹園中,主動道謝:“多謝殿下給我送銀子。”
周圍沒彆人,趙懷淵端著的架子也沒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笑眯眯地說:“你父親那隻是順便,這才是今日我來尋你的目的。”
沈晞疑惑地接過,簡單一數,整整五千兩銀票。
她詫異道:“這是……”
趙懷淵眉飛色舞道:“這是我替你向皇兄討來的賞,你救了我一命,這些是應當的。隻是不好讓旁人得知你與我的關係,我便讓皇兄折了銀票給我。”
沈晞摸著這意外之財,再看趙懷淵那得意的小模樣,頓時失笑道:“那便多謝殿下了,我也很喜歡銀票。”
雖說這樣她便在皇帝麵前掛上了號,但反正皇帝又不會派人暗殺她,無所謂。且,她與趙懷淵一起進城的事,能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皇帝,如今趙懷淵明晃晃地表現對她的重視,皇帝不管是真寵愛趙懷淵還是假寵愛,表麵上都不會對她做什麼。
摸著銀票沈晞心裡也有些欣喜,錢誰不喜歡?這位趙王殿下的行事風格,真的還挺對她的味。當初她救了他,後來他也從沈勇手中救下她,雖然她自己知道不需要,但在他的角度來看,他確實救了她,本該是扯平的,沒想到他還一直記著。
她從中抽出幾張加起來一千兩的銀票,遞給趙懷淵:“抽成。”
趙懷淵一怔,頓時笑道:“你這樣,仿佛我們是聯手從皇兄那裡騙錢。”
他將那些銀票推了回去:“彆,這是我給你討的賞,就是你該得的。”
沈晞抬眼看他:“真不要?”真不要她就不推讓了。
趙懷淵微仰頭矜驕道:“你這是看不起誰?本王還會缺這點銀子?”
見他如此說,沈晞便把銀票收了回去。
彆看趙懷淵沒收銀票,但沈晞這舉動讓他受用得很。從來都是他給彆人錢,還沒有彆人給他的——皇兄除外,皇兄不算人是天子——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很是不錯。
趙懷淵笑得很是明媚,轉瞬想起一事,便道,“上回我走得匆忙,今日便把沈勇帶走,免得他泄露了你我的交情。”
沈晞確實不想讓彆人知道她跟趙懷淵的交情,那樣就不好玩了,但見他全是在為她考慮,她的小心思便顯得有些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