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應下:“是,主子。”
而沈晞回去跟沈寶嵐彙合後,便和眾人一道去往北園。
去的路上,沈寶嵐一直在打量沈晞,見她衣著發髻都沒有亂,才放了心。
片刻後她又低聲道:“二姐姐,你真去見了……?那人是誰呀?”
沈晞側頭笑望她:“怎麼,要去告訴父親嗎?”
沈寶嵐連忙搖頭:“怎麼會!我與二姐姐的小秘密,怎麼能說給父親聽?”
沈晞一笑,並未說什麼。
見沈晞不肯說,沈寶嵐自然也沒有辦法,她隻能小聲道:“二姐姐,見歸見,可不能……可不能讓人占了便宜。從前就有一家女子被哄騙了去,珠胎暗結,那家人好幾年都沒臉見人呢!”
她還想找個好姻緣呢,二姐姐的名聲要是徹底壞了,她也不好再找到好的了呀!所以,她可得好好規勸二姐姐。
沈晞記起她這小妹方才為她哭得滿臉淚水,雖說不見得有多少真正的姐妹情,到底是真掉了眼淚。
她起了逗弄心思,貼著沈寶嵐的耳朵小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人發現的。”
沈寶嵐登時瞪大了雙眼,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樣。
為何不是“不會讓人占便宜”,而是“不會讓人發現”?二姐姐究竟,究竟在方才那短短的時間裡做了什麼啊……
而且二姐姐明明才來京城,怎麼會這麼快就遇到什麼“英俊的男人”?她怎麼沒見到?
沈晞逗完沈寶嵐就不管了,徒留沈寶嵐一人滿臉糾結,連這百花宴都沒心思參加了。
而就在某一刻,沈寶嵐忽然發覺,不遠處走著的趙王殿下竟然頻頻往她這邊看,自然不是在看她,那就隻能是看二姐姐。
轟的一聲,這一刻沈寶嵐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二姐姐所說的“英俊的男人”,該不會就是趙王殿下吧?殿下確實很是英俊,若非性子那樣惡劣,也會有很多貴女傾慕。姨娘私下裡跟她說過,趙王殿下是想利用二姐姐對韓王世子做點什麼呢,今日她也見到了,趙王殿下與韓王世子的關係真的不好。
莫非!趙王殿下是想先哄騙了二姐姐,再讓二姐姐想辦法嫁給韓王世子,讓韓王世子戴他的綠帽?
沈寶嵐是個深度的話本愛好者,沈晞無聊時看的話本全都是沈寶嵐那裡來的,因此她的思維也十分之活躍,活躍到了離譜的地步。
從前沈寶嵐是沈寶音的跟班,而沈寶音循規蹈矩,並沒有讓沈寶嵐的離譜思維有發揮的餘地,可今日她跟著的人是沈晞,而沈晞本人就已經足夠離譜,那麼沈寶嵐的各種猜想隻會更離譜。
在自認為發現了驚天大秘密之後,沈寶嵐立即低頭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天啊,為何她家竟會被趙王殿下盯上?完了完了,她今後找不到好的夫婿了!
沈寶嵐頓時絕望了,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她甚至不敢將自己的猜測跟任何人說!
她抬起依然紅腫的雙眼,可憐兮兮地望向沈晞。
沈晞察覺到視線看過來,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撫。
沈寶嵐:“……”懂了二姐姐,我會守著這個秘密到死的!
因天氣有些冷,正式舉辦百花宴的地方是在室內,男客和女客分坐兩邊。主辦的榮和長公主看起來依然年輕美麗,又有著年輕女子沒有的雍容華貴,她見到趙懷淵這個年輕的異母弟弟倒十分熱情,邀請他在主位落座。
其餘人依次落座,沈晞的位置有些偏,因而離主位很有些距離,周邊的貴女她依然是一個都不認得。
沈晞與沈寶嵐同坐一張桌,兩個丫鬟在身後侍立,右邊的一個貴女往這邊看了眼,與同桌女子低語。
沈晞耳力好,聽到她們在討論她,說她一會兒一定會出醜。
不過二人的交談比較克製,沈晞並未聽到她們如此判斷的原因,直到她看到有下人搬上來幾盆顏色各異的月季,然後榮和長公主笑著說請諸位小試身手,有興趣的都可以以詩相會。
作詩啊,這個她確實不行。她這個人從小就沒有文學天賦,語文寫作文都是穩穩當當的總分總結構議論文。
來參加百花宴的多半有揚名的念頭,如此光明正大地炫耀自身的學識,但凡能作兩句詩的都不會放過機會。一時間,眾人或凝眉沉思,或提筆暢快寫就,隻有少數幾人並不動作。
沈寶嵐是愛看話本,讓她寫話本她都能寫上一個完整的故事,但要作詩卻不成了,她提著筆想隨便寫上一首差不多的混過去,卻見身旁她的二姐姐正在剝花生。
花生是桌上的擺盤,很好看,但一般沒人會吃。
“二姐姐,你乾什麼?”沈寶嵐小聲問,她都看到好些人看過來了!
沈晞道:“我表演個才藝。”
沈寶嵐:“……?”
她聽不懂,但她料想她二姐姐剛從鄉下來,應當並未上過學,不會作詩,這才不作。
她小聲道:“二姐姐,可要我幫你作一首?”
她二姐姐能看話本,自然是識字的。她的詩作雖然不怎樣,但總比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好吧!
沈晞道:“不必,你寫你的吧。”
見沈晞模樣坦然,沈寶嵐隻好收回視線,她二姐姐這時候剝花生肯定不能是因為吃,二姐姐說要表演個才藝,可是跟花生或者花生殼有關?
沈寶嵐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自顧自絞儘腦汁寫下一首詩。
好不容易寫好,她才轉頭去看沈晞,想看看她要表演個什麼才藝,一扭頭卻見那盤花生已經被沈晞吃光了!
沈寶嵐好奇道:“……二姐姐,你表演的什麼才藝?這會兒大家都在作詩,許多才藝都是後頭才會有的。”
沈晞將花生殼放回盤子裡堆好,聞言坦然笑道:“我表演的才藝名叫‘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我也不會因為不會而羞恥啊’。”
沈寶嵐:“……?”什麼玩意?!
此時眾人差不多都作好詩了,有一位貴女起身微笑道:“今日有一位嬌客是新來的,不如就請她先來開個場?”
眾人都知道她說的是誰,紛紛應好。榮和長公主向來是攢局為主,這些貴族子弟們要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大管,隻看。
沈寶嵐心中咯噔一聲,低聲道:“二姐姐,那位是兵部尚書孔大人的嫡次女孔瑩,她似乎也傾慕韓王世子。”
人家不像褚芹一樣直接上簡單粗暴,像如今這樣要剛從鄉下來的沈晞開場念詩,自然也是打著讓她當眾出醜的主意。
便見孔瑩盈盈一笑,望向沈晞:“沈二小姐,願聞大作。”
換做旁人,被如此多的眼睛盯著,早麵皮通紅,泫然欲泣了,可沈晞曾經能當著眾多陌生人的麵跳舞,臉皮便薄不了,隻大大方方地笑道:“我不會哦。”
沈晞的態度略有些令孔瑩意外,但她很快歉然道:“抱歉,我還以為沈二小姐既來了百花宴,是在作詩一事上有所成就。”
榮和長公主是個文雅人,這百花宴開了有很多次了,每次不論流程如何,作詩都是一定會有的,因此默認來的都有作詩的能力,因而孔瑩提出要先聽沈晞的詩至少表麵上看並無欺負人的意思。
你要不會作詩,你跑來這個要作詩的地方做什麼?
趙懷淵此刻也想到了這一茬,他從前幾乎不參與這種類似的“相親宴”,光想著借機跟沈晞見一麵,也忘了還有作詩這事。偏偏他這會兒又不能替沈晞解圍,隻能在心裡罵了趙之廷一句。
要不是趙之廷,這些貴女能針對沈晞嗎?趙之廷就是個禍害!
在趙懷淵緊張的目光注視下,沈晞露出淺笑:“無妨,我接受孔小姐的賠罪了。反正入京至今,也不是隻有你一人給我賠罪過。”
沈晞的話雖然一個字未提韓王世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說誰。先前沈寶嵐喊那麼大聲,又不是耳聾誰不知韓王世子給沈二小姐賠罪過?
孔瑩藏於衣袖內的手有一瞬間捏緊,她討厭沈晞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及韓王世子。
倒是恩義伯家小兒子嚴宏章沒那麼多顧忌,笑嘻嘻追問道:“沈二小姐,韓王世子真向你賠罪過?那你放言要當韓王府將來的女主人,可有此事?”
沈晞瞥了一眼,那人正是先前好事問趙之廷的,如今也是大喇喇問出口,全然不管旁人死活。
沈晞也不想管旁人死活,便笑道:“當時不過是見下人無禮話趕話,在場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父親事後聽說還罵我逞口舌之利,哪知轉頭這事倒傳開了。”
沈寶嵐心道,不,父親根本就沒罵你,二姐姐你這樣亂說真的好嗎?
眾人聽明白了,沈二小姐是在借機當眾澄清流言,想來是不願意再被人無故針對。他們都看得出來,褚芹是,孔瑩也是,都是為了韓王世子才如此。
也因此,他們不禁對沈晞有一些改觀,這個剛從鄉下回來的沈家真千金,也並非那麼粗鄙嘛。
然而下一刻他們便聽沈晞苦惱道:“肯定不是我家傳的,我父親可恨不得趕緊跟韓王府脫清關係,那就隻能是韓王府了。我鄉下來的,不知道京城勳貴的做派,還請大家教教我,韓王府傳出這樣的流言,是不是逼我隻能嫁到他家?”
眾人:“……?”聽聽你說的,像話嗎?韓王府用得著用這種手段逼嫁嗎?
但下一瞬間,眾人了悟,本就是韓王府下人失禮得罪了人,怎麼好把氣話往外傳壞人名聲?不管是韓王府主子的意思,還是沒能管束住下人鬨出來的,都是韓王府的錯啊。
趙懷淵本來聽嚴宏章再提及流言之事很不高興,但見沈晞說著說著,整個話題導向都不一樣了,當即決定加碼,揚聲道:“他敢!沈二小姐放心,有本王在,絕不會讓逼嫁一事發生!”
被趙懷淵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的眾人:“……”大可不必啊趙王爺,怎麼可能是逼嫁,這隻是壞人名聲的手段啊!
沈晞的話還隻是“請教”,趙懷淵的話倒將“逼嫁”一事板上釘釘了似的,不過因趙懷淵與韓王世子向來有仇怨,沒人覺得他是在幫沈晞,隻覺得他是趁機故意來壓韓王世子一把。
由此,本是孔瑩出麵想讓沈晞因不會作詩而丟臉,說著說著便成了韓王府逼嫁,孔瑩孤零零站在那裡,數次張嘴,數次閉嘴。她這會兒整個人很是淩亂,不是,事情是如何變成這走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