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內的道爭,近處並無觀眾。
那些李家的族人,此刻一個個生命被陰影籠罩,所見一切,都是漆黑。
空間與時間,皆如此。
成了被隔絕的時空,如盲人不見色彩。
但在遠方,有一位存在,正凝望此戰。
道仙宗內,良田上,毒君俯視麵前的空地。
那裡,曾經有兩株毒草,一株化作了光,已然消散,另一株……也枯萎成了飛灰。
但顯然,在毒君的目中,所見不是表象,其目光仿佛穿透了隔絕,看見了時空,也看見了山穀內的一幕。
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之笑。
“明悟了我的傳承,就是與我沾了因果,如今再斬了我的弟子,那麼……傳承完整的一刻,這份因果就算真正的結成。”
“此後,你的道,以此因果為引,我可借之不還。”
“即便是仙尊不允推演,但我之果,在因前。”
……
毒君的聲音,山穀內自不可聽聞,唯有來自李夢土的戰意,在這一刻不斷地燃燒,越發強烈。
成了火海,欲燃燒八荒。
使得他整個人,化作一道從地向天的逆流之星,成了一條似要分割虛無的淩厲長虹,閃耀生命的璀璨,向著目中所‘見’那模糊的輪廓,一往無前。
速度,越來越快!
燃燒,也在這一刻強烈起來,燃去的不僅僅是他的肉身,還有修為,還有生命。
唯獨剩下夢想……成了唯一,成了推動,成了執念。
他李夢土,一生雖稱不上光明,但行事終講磊落,尤其是道爭更是如此。
因為他尊重道。
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道心被塵染,也不允許自己低頭。
為此,他從小到大,一直努力修行,想要走的更高,想要看見蒼穹的風景,想要摘下踏上代表更高層次的憲。
他要證明給家族去看,證明給師尊去看,證明給世人去看……
他祖上的來曆與血脈,雖不是第五星環本土修士,但他的尋道之心,不少絲毫。
他,也不比第五星環本土其他星辰差。
他可以讓家族崛起,他可以走上巔峰,他可以踏進夢寐以求的仙都!
即便是他明白,此刻的自己,或許在一些人眼中,可笑如飛蛾。
但那又如何。
死亡,從來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能聞道。
生命的度量衡,也永遠不是長度。
所以,哪怕撲向了火,哪怕必然會被焚燒,但他還是選擇,戰至最後的一刻。
傳承的剝奪,與其生命相關,他清楚許青出現的一刻,自己的結局已是注定。
既如此……死在道中,也算對得起自己一路走來留下的血與汗,對得起自己這半生的執著,對得起族人的期待,也對得起這一路隕落在其道爭之中的對手們。
轟鳴而去!
如一朵盛開的花,在蒼穹綻放。
但可惜……
夢想往往心中歎,提筆大都寫遺憾。
他的術法,他的神通,他的一切努力,一切燃燒,終究無法觸及那道目中的身影絲毫。
許青站在那裡,好似立於天外,在不同的時空。
任憑李夢土如何出手,也還是觸摸不到,碰觸不了。
他的死亡咒權,可以讓天地色變,風起雲湧,可以讓八方乾坤在這一刻湧現驚人死氣。
可以將魑魅魍魎幻化,可以讓虛無成鬼蜮黃泉。
使哀嚎之音淒厲回旋。
但……在此刻,卻成了空空。
觸不到對手,染不上因果。
好似在孤獨的天地裡,一個人的呐喊,隻有餘音回蕩。
他的雷霆權柄,也隻能在身邊咆哮,所化雷海傾瀉,也依舊沒有半點意義。
即便是束令述真,質問眼前之人,但卻得不到絲毫答案,仿佛所問之人,不在世間。
於是仙洪也被牽引,極光也都落下,可能被牽引的終究是表象,能落下也大都是幻想。
對於不具備憲的修士而言,這一切都可稱犀利,但對擁有憲的修士來說,也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木偶戲。
所以,鏡中花,映不出許青。
所以,解開自身封印神靈的陣法,顯出神靈的右手,也是徒勞。
那曾經看起來恐怖,粗糙且紫紅,長滿觸手與眼睛的神之手,終究隻是斷手,蘊含的神權也不是神格。
故不再猙獰。
異質與呢喃,也失去了詭異。
徒留苦澀。
一切的努力,所有的爆發,哪怕燃燒生命,也還是打不到許青半點。
他能模糊的‘見’,卻無法碰觸。
這就是道。
就如同畫裡的人,如何的跳起,如何的憤怒,如何的出手,但怎麼也都打不到畫外的存在。
終究是……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隻能一次又一次,周而複始,不斷地嘗試,不斷地努力,不斷地爆發。
想要破開麵前的‘畫’,想要轟開前方的無形。
終……不得出,不得成。
最後,留下了口中的苦澀,在力竭中回到了原點,於山穀內抬頭,看著天幕上模糊的輪廓,默默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