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馳,終於在黑夜將其追上前,少年回到了他在這片城池的臨時居所。
那是一處地洞,裡麵很小,都是鳥毛。
入口的縫隙不大,成年人無法鑽入,唯獨少年這裡可以勉強進去。
在進去後,他熟練的用地洞內的書本石頭等雜物堵住了入口。
將其完全填滿的一刻,外麵的黑夜,刹那覆蓋而過。
少年沒有放鬆警惕,手中用力抓著鐵簽,屏住呼吸,蹲在那裡聆聽許久。
漸漸有異獸的嘶吼與淒厲之音傳來,偶爾還夾雜著詭異的笑聲。
直至有更清晰的嘶吼回蕩,在少年的緊張中,聲音好似路過般遠去,逐漸輕微後,他才鬆了口氣,坐在了一旁。
地洞內一片漆黑,少年默默的坐在那裡,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他發了會呆,平息了一下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從身邊抓過一個水壺,抿了幾口,沒去理會外麵的聲音,將口袋裡的禿鷲取出。
在黑暗中,放在嘴邊一口一口的撕咬。
喉嚨裡傳來陣陣腥澀的味道,但他平靜的將其慢慢咽下,順著喉嚨把食物擠壓到了胃部。
而胃部此刻也在用力的蠕動,試圖消化緩解饑餓。
很快一整隻禿鷲被他吃下,少年深吸口氣,陣陣疲憊湧上全身,雙眼也慢慢閉上。
但他的手中,始終死死的抓著那根烏黑色的鐵簽,如一頭假寐的孤狼。
似乎有任何異常,他就會瞬間睜開眼。
此刻的外界,黑夜如幕,覆蓋了城池,覆蓋了大地,也覆蓋了這片蒼穹。
蒼穹下的世界,範圍極為遼闊,處於海外的南凰洲隻是其一。
整個世界具體多大,少有人知曉,唯獨那蒼穹上威嚴的殘麵,帶著強烈的震懾,所有人抬頭可望。
這殘麵具體到來的時間已無從考究。
人們隻是在一些典籍裡隻言片語的描述中知曉,在很久很久之前,這片充滿了仙靈之氣的世界,繁榮昌盛,生機盎然,直至……這張巨大的殘麵,從遙遠的虛空深處,帶著毀滅,吸引而來。
在到來的過程中,這片世界的眾生用儘所有方法去阻止,但卻全部失敗,最終隻有少數古皇主宰,帶著部分族人遺棄了眾生,選擇了遷移。
不久,殘麵到來,懸於天際,從此,噩夢降臨。
來自祂的氣息,彌漫了整個世界,山巒、大海、萬物以及眾生,甚至包括修士賴以修行的靈能,也都被其侵染。
萬物枯萎,眾生滅亡,百不存一。
從此之後,在這場災難中艱難活下來的人,將這半張人臉,稱之為……神靈。
將這片世界,稱之為末土,而古皇主宰去往的地方,被稱之為聖地。
這種稱呼,曆經多個紀元,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而神靈所帶來的災難,不僅僅是這些,祂的威嚴無時無刻不鎮壓著眾生,因為……
每隔幾年或者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祂都會不定時的睜開一次眼,持續數息。
每一次祂睜開眼看向的區域,那裡就會瞬間被其氣息強烈的汙染。
生靈塗炭,化作永恒的禁區。
多個紀元來,這世界的禁區越來越多,能居住的區域,越來越少。
而九天前,神靈再一次睜開了眼,看向的地方正是少年所在區域。
那片區域內所有物種以及十幾個人族城池,不管存在於哪裡,無論城內還是城外的貧民窟,都瞬息間汙染強烈,化作生命禁區。
在這恐怖的汙染下,萬物眾生有的直接分解化作血霧,有的產生了變異成為了沒有靈智的異獸,有的則是魂飛魄散留下被汙染的青黑色屍體。
唯有極其少量的人與獸,才可以幸存下來。
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漆黑的地洞外,隨著一聲由遠及近的淒厲之音,沉睡的少年迅速睜開眼。
手裡的鐵簽本能的抬起,警惕的看向被堵住的入口縫隙。
直至那淒厲之聲在附近盤旋了一圈,又漸漸遠去後,少年才鬆了口氣。
沒有了睡意的他,摸了摸皮袋,從裡麵取出一枚竹簡。
黑暗中,他摸著竹簡上的字跡,眼睛裡似有了一些光,隨後坐正了身體,閉上雙眼,調整呼吸。
少年名為許青,從小獨自一人艱難的生活在這座城池外的貧民窟中。
九天前突如其來的浩劫裡,他躲在石縫內,與其他驚恐瘋狂的人們不同,他冷靜的看著蒼穹上睜開眼的神靈,看著天際神靈目中,特殊的十字瞳孔,似乎失去了恐懼的情緒。
直至他看到一道紫色的光從天而降,落在了城池內的東北方位。
下一瞬,他整個人昏迷過去。
蘇醒後,他成為了城內城外,唯一的幸存者。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因為他知道神靈睜眼形成的禁區,在初始的時候會有血雨籠罩,化作結界。
裡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也無法踏入,除非禁區徹底形成。
而形成的標誌,就是血雨停下。
這場浩劫,對於貧民窟長大的許青來說,似不算什麼。
因為在貧民窟裡,無論是形形色色的流浪漢、野狗、或者一場疾病,甚至一場寒冷的夜,都會讓人隨時失去生命,需要很艱難才能活下來。
而隻要活著,其他就不算什麼。
當然貧民窟的殘酷中,偶爾還是會有一絲溫情。
比如一些落魄的學者,會給他們一群孩子教書識字為生,除此之外,就是對親人的回憶了。
隻是許青的腦海裡,親人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即便他很努力的回想,害怕自己忘記,但也還是在逐漸的模糊。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兒,自己還有親人,隻是早已失散。
所以他的理想,就是活下去。
如果能活的好一點,如果能有機會見親人一眼,就更好了。
於是僥幸沒死的他,選擇了進入城內。
他要去城內上層老爺們的住處,尋找貧民窟裡流傳的,能讓自身變的強大的辦法,更要去尋找那道落入城內的紫光。
而自身變強的途徑,在貧民窟裡一直流傳,被所有人渴望,他們將其稱呼為修行,而掌握修行之法的人,被稱之為修士。
於是成為修士,就是許青除了對親人的回憶外,最大的願望。
修士並不少見,許青這幾年在貧民窟裡,曾遠遠見到過這一類人進入城中。
他們的典型特征,就是在注視他們時,身體會本能產生顫栗。
甚至許青還聽人說,城主就是一個修士,其身邊的護衛,也有修士。
於是在這城池內尋找了許久後,在五天前,他終於在城主府內的一具屍體上,找到了手裡的這枚竹簡。
那裡很危險,他胸口的傷,就是在那時留下來的。
竹簡記錄的,正是他所渴望的修行之法。
其上的所有內容,早就被他熟爛在心,甚至在這幾天裡,也已開始了嘗試修行。
許青沒見過其他的修行功法,這竹簡是唯一獲得,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正確修煉。
好在其上描述的大都是簡單易懂的文字,以觀想與呼吸為主。
所以按部就班下,他多少也有了一些收獲。
此法,名為海山訣。
修行的方法是腦海浮現竹簡上雕刻的圖騰,配合特定的呼吸來吐納。
這圖案很詭異,是一個異形的存在,頭大身小,隻有一條腿,全身都是黑色,麵部猙獰如厲鬼。
許青沒見過這種生物,竹簡上將其稱為魈。
此刻隨著修行,在這圖案於腦海浮現不久,許青呼吸逐漸改變,附近空氣之中漸漸有暗流彌漫。
四周的靈能絲絲湧入,緩慢的鑽入他的身體,流淌全身,泛起陣陣刺骨的寒,所過之處的部位,如同置身冰水之中。
許青害怕寒冷,但他強忍著沒有放棄,依舊堅持。
直至許久,當他按照竹簡要求,終於結束了這一次的修行時,身體已被冷汗浸透。
而剛剛吃下禿鷲的肚子,又傳來陣陣饑餓的感覺。
許青擦去冷汗,又摸了摸肚子,目中露出堅定。
自從修煉這個功法以來,他的食量明顯增加太多,身體也比以往更靈活。
這一切,都讓他對於修煉時的冰寒,有了更強的忍耐。
此刻抬頭,許青順著入口處的縫隙,看向外麵。
外界,一片漆黑,唯有恐怖的嘶吼,時強時弱,於耳邊回蕩。
他不知道自己成為幸存者的真正原因,或許是僥幸,也或許是……他看到了那道紫光。
所以這些天找功法的同時,他也在不斷地去東北區域,尋找紫光的墜落點,可惜始終沒有找到。
思緒裡,許青聽著外麵的嘶吼。腦海不由得浮現出日落歸來時,看到的那個靠著牆壁的屍體,於是眼睛慢慢眯起。
對方所在的地方,就是東北區域,且……似乎是個活人。
“難道與紫光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