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垂著眼睫,繃緊的臉上滿是認真,仿佛正在思考她說的話。
紀初禾見狀,心裡莫名湧上一股誤人子弟的愧疚,她話音一轉:“不過話又說回來,每個人的夢想都不一樣,隻要你開心,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頓了頓,語氣嚴肅了幾l分:“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
謝黎抬頭:“什麼事?”
紀初禾拍著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要相信光。”
相信光的小孩應該不能夠黑化吧?
紀初禾越品越覺得有道理,見謝黎不吱聲,她伸手去捏他的臉,追著問道:“聽沒聽見啊?要相信光。”
謝黎拔腿就跑。
“你跑什麼啊!要相信光!”她的喊聲在操場上回蕩,餘音繞梁,“相——信——光——”
家長會結束後,紀初禾自我感覺拯救反派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謝黎要是還黑化,那她也沒辦法。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她又投入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上一天破班發一天瘋”的狀態。
實在沒辦法,她還要在這裡待四天,係統那老登分幣不吐,主打一個陪伴。紀初禾隻能cos奧特曼去附近公園跟小朋友拍照,每天賺的錢剛好夠吃飯和住宿。
但凡曠一天工她都要流落街頭。
正當她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等著七天一到就能回自己世界時,石老師的電話突然打到了賓館老板娘的手機上。
謝黎發燒了。
彼時紀初禾剛穿好奧特曼皮套,打算出門掙錢,一聽這消息,立馬往學校趕。
“他不讓我們給他奶奶打電話,我就隻好叫你過來了。”石老師領著她來到辦公室門口,無奈地告狀:“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人都快燒糊塗了,就是不肯去醫院。”
這會兒是上課時間,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
紀初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飲水機旁邊的謝黎。
他原本低著腦袋,聽見門口的動靜抬頭看來。臉上因為發燒浮著兩片酡紅,渙散的眼神在看到紀初禾之後定了定,下一秒,他抿起唇將頭扭向另一邊,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抒發著悶悶不樂的情緒。
紀初禾走進去,在他跟前蹲下,好笑地問:“生誰的氣呢?我幫你揍他。”
謝黎幽幽瞪她一眼,往旁邊挪了挪。
紀初禾:……
噢,生她的氣。
“我哪裡惹你了?”紀初禾皺起眉不解地問,見他再挪都要從長椅上掉下去了,她伸手一拉,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拖了回來,“說話。”
謝黎板著臉,但跟之前麵無表情不一樣,他此刻明晃晃地表現著幽怨。
“你騙人。”他嗓音因為發燒有些沙啞,“我昨天喊你,你沒來。”
紀初禾一愣:“你昨天又被人欺負了?”
“沒有。”謝黎依舊不高興,強調道:“但是我喊
你名字,你沒有出現。”
紀初禾都快忘了自己還吹過這種牛了,她找借口道:“有沒有可能你喊錯名字了?”
謝黎蹙眉反駁:“我喊的戴拿。”
“我就說你喊錯了吧。”紀初禾了然地拍了拍他,“你以後喊Siri或者小愛同學,它們會秒回你。”
她又不是手機助手,哪能隨喊隨到啊?
謝黎不說話,直勾勾地瞪著她。
紀初禾良心不痛,通情達理地問:“你是想自己去醫院,還是我拎著你去醫院?”
十分鐘後,醫務室。
被拎著來的謝黎坐在病床上,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特意跟紀初禾拉開了最遠的距離。
虛掩的門被推開,醫生拿著針筒進來:“趴好把褲子脫了,打屁股針。”
還在生悶氣的謝黎一聽這話,耷拉的眼睛瞬間睜開,他騰地從床上溜下去,撒腿就要往外跑:“我不打。”
眼看著都跑到門口了,紀初禾伸手一撈,將他拉了回來,按在腿上。
“跑什麼,又不痛。”
不是痛不痛的問題。
謝黎漲紅著臉掙紮:“我不打,放我下來。”
他兩條腿撲騰得太厲害,醫生拿著針筒乾站在一邊,動不了手。
紀初禾見狀,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吼道:“再鬨我打人了啊!”
“……”
謝黎果然不鬨了。
紀初禾迅速把他褲子往下一拉,對醫生道:“打吧。”
打完針,看著還把腦袋埋在紀初禾懷裡的謝黎,醫生沒忍住笑著調侃:“這麼小就知道害羞了啊?”
謝黎一僵,提起褲子,繃著表情默不作聲地爬起來。
紀初禾才想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彆扭,轉頭看了看,謝黎坐在病床另一端麵朝牆壁生悶氣,用後腦勺對著她。
她有些想笑,但孩大留麵。紀初禾清清嗓子,卻仍壓不住語氣裡的歡快:“你要回教室還是留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謝黎不說話,挪了下身子,整個人快鑽進牆裡去。
“行吧,那你在這待著,我先走了。”
紀初禾起身離開,邁開腿走了兩步,卻忽然感到一股阻力。
她回頭一看,謝黎拽著她的手,彆扭地道:“我跟你一起。”
“我還有事。”
她還要去掙窩囊費呢。
謝黎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著她說:“我不添亂。”
紀初禾有些頭疼:“你不想上課的話跟老師請假,我送你回家行不行?”
他搖頭,固執地重複:“我跟你一起。”
紀初禾:……
按理來說,紀初禾從來不會慣著蠻不講理的熊孩子。
可是——
“你坐這等我,不要亂跑。”她把謝黎按在公園長椅上坐好,“我話說在前麵啊,待會兒我忙起來可不會管你。”
謝黎乖乖點頭,他的
燒還沒退下去,麵色是病態的蒼白,烏黑的睫毛輕輕扇了扇,看起來虛弱又可憐。
紀初禾心一軟,拍拍他腦袋,放緩語氣道:“我做完事帶你去玩。”
謝黎翹了翹唇角,答應得飛快:“好。”
她在這邊已經有了生意鏈,小孩們基本都住在附近小區,互相認識。誰和奧特曼拍了照都會拿去跟朋友炫耀。
小孩子在這種事上有著出奇的攀比心,一看朋友見到了奧特曼,也紛紛回去吵著讓家長帶他們來。
因此紀初禾一出現,在附近玩的小朋友立馬興高采烈地朝她衝過來。
跑在最前麵的男孩兩眼放光地往紀初禾懷裡撲,拉著她的手,舉起棒棒糖,期待地說:“奧特曼奧特曼,我請你吃糖!”
紀初禾道了謝接過來,身上沒有口袋,她下意識往長椅上看去。
謝黎雙手放在長椅邊緣,安靜地看向他們,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地坐著,與他們這邊的熱鬨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看到他這樣,紀初禾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院長阿姨帶他們出去玩,路過商場時,她透過櫥窗看見裡麵有小女孩鬨著要媽媽買芭比娃娃,那是當時最流行的款,學校許多小朋友都想玩。
院長見她盯著看,問她喜不喜歡。她搖搖頭,嘴上說不要,可事後卻和小夥伴一起,撿瓶子攢夠了錢,將那個玩具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