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笑的喘氣:“怎麼隻許你杜撰,不許我和林姐姐杜撰。我要是男兒,我就要寫一本這樣的書,將那些古往今來所有虛假的史書一一反駁。”
寶玉趕快給下榻她們作揖:“原不知妹妹們有這樣的誌向,佩服佩服。”
旁邊的王熙鳳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雲丫頭編的,我也以為有這樣的書呢,聽書名倒是很正經。罷了,我這不讀書的不和你們說這個,林妹妹還瞌睡嗎?我這裡有一些提神醒腦的熏香,拿來給你聞聞,回頭要是喜歡就拿走。”
說著招呼平兒把匣子裡的熏香拿來。
平兒去對麵房子裡取了匣子,端著進來放在了炕桌上。
史湘雲活潑,立即掀開了蓋子,看著裡麵擺的整齊的香塊,跟那些墨條大小差不多,立即讚了一聲:“先不論味道,這怎麼好幾種顏色?怪好看的。”
賈寶玉立即從裡麵拿出來一塊綠色的,自己聞了聞,遞給了林黛玉:“妹妹聞聞,是不是有一股子清涼的味道。”
王熙鳳笑著說:“小祖宗們,這是用來燒的,你們這麼聞能聞到什麼味。給我,我扔到香爐裡去。”
林黛玉把鼻子下的香遞給了王熙鳳,王熙鳳聞了聞,對史湘雲說:“旁邊那個顏色淺的也拿來,我跟你們說,這顏色不一樣味道不一樣,我手裡這個聞起來有清涼之感,是夏天賣的最好的,這個顏色淺一點的,是鬆針香,味道也好,也有提神醒腦的用處,你們是用鬆針香還是涼香?”
賈寶玉立即說:“用涼香,還沒見過呢?你說是不是林妹妹。”
林黛玉點頭。史湘雲也喊:“我也沒見過,就用這個,讓我們見識見識。”
賈寶玉就覺得涼香的名字太俗,問王熙鳳:“這名字誰起的,俗不可耐,要是好聞,我想個好名字。”
王熙鳳就說:“這可說定了,不許反悔。”
薛寶釵不說話看著大家,瞧見豐兒把蓋子揭開,放進去了一塊香,點燃之後,果然有了一種清涼的感覺,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青草味。
賈寶玉先稱讚了一聲:“頗有些天然的野趣,仔細聞聞,有幾分高雅之處......就如在花園裡散步,我記得有一年去東府,下過雨後就是這個味,好聞!”
林黛玉和史湘雲也點點頭,林黛玉還說:“我倒是想起我前幾年跟著我爹去揚州一些園林裡閒逛,也是這個味。”說完想起父親林如海,微微一歎氣。
寶玉察覺出來了,立即看林黛玉,心疼的不得了。
史湘雲沒發現林黛玉難受,再次掀開盒子:“真想把這些都試試。”
王熙鳳一笑:“你們拿去先試一遍,回頭有喜歡的我讓人給你們送。”
史湘雲蓋上蓋子,抱在懷裡,笑眯眯的生怕王熙鳳反悔:“這可說好了,嫂子你不能忘了。”
“忘不了。”
薛寶釵看了看史湘雲懷裡的盒子,又看了看王熙鳳,低頭一想,問王熙鳳:“不知道是哪家店鋪的好香,我們在金陵沒見過呢?還是哪一戶的珍藏?”
王熙鳳隨口說了一句:“是城東的一家鋪子賣的香。”
說了一會話,眼看著要吃晚飯 ,王熙鳳送他們去老太太哪兒。恰巧史家的女人來請湘雲回去,史湘雲就是不願意也不行,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也沒一直住在親戚家的道理。哪怕是不樂意,也是連連歎息的跟眾人告辭。
姐妹幾個都勸先回去,過不幾天再使人去接。寶玉的大丫頭襲人在夜裡大家睡了還特意來了一趟,把自己做的一雙鞋送給湘雲,留這裡說了半天話,因為史湘雲和裡林黛玉睡一張床上,林黛玉半晚上聽她們嘀嘀咕咕,又沒睡好。
沒過兩天,王夫人和薛姨媽請王熙鳳去。
王熙鳳去的時候,發現她們兩個中間擺著一個托盤。裡麵放著一塊鬆針香。
王夫人讓王熙鳳先坐,薛姨媽用手帕墊著,輕輕的掰下來一點香,放在一邊的蠟燭上點了一下,吹滅了火焰,隻剩下一點紅紅的火頭,放進了桌子上的博山爐裡。
一股鬆針的味道彌漫了開來,帶著微微的苦,味道卻很厚重,層層疊疊,香味如同鬆濤連綿不絕。隨後再仔細聞,除了早先的微苦還有一些香木的味道,如檀香,沉香,伴隨著一點點皮革的味道。這不是閨閣燃的香,這是書房或者是殿堂上的香。
薛姨媽問王夫人:“如何?”
王夫人點頭:“不錯,我們老爺也讚一聲好。”
她們老姐妹一起看向王熙鳳,王熙鳳心頭一突,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薛姨媽笑著說:“你前兒跟寶丫頭說這香不錯,她回來告訴了我,我找人去買,聽說生意可好了。打發人問問能不能入股,但是那掌櫃的說東家是不讓入的,本以為沒緣分,沒想到派去的人見了來旺兒。跟著來旺兒才發現,是來旺兒管著這家鋪子。
哎呀,沒想到是自家的買賣,我歡喜的跟你們太太來商量,看能不能入一股。”
王夫人笑著說:“都是一家人本不應該講兩家話,這是咱們自己的脂粉銀子,哪有不成的。但是你薛姨媽也說了,說你以前紮進去的本錢多,我們不過是分一杯羹,而且這股也是我們拿好處,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你薛姨媽的本錢將來給寶丫頭做脂粉銀子,我的這一份將來給了探丫頭。你們都是姐妹,也不是外人,我想著還是聽聽你的意思。”
王熙鳳在袖子裡的手瞬間擰緊了帕子,笑著說:“姨媽和太太說的......我怎麼沒聽懂?這來旺兒怎麼......太太,您的意思是我是這店裡的東家?”
王夫人沒說話,薛姨媽很驚訝:“不是嗎?來旺兒認了啊!”
他認了我不能認!
王熙鳳瞬間變臉,雙膝嘭的一聲跪在了王夫人跟前,膝行到王夫人前麵,拉著她的衣服哭起來。
“太太,這分明是有人往我身上潑臟水啊,我一個小輩難道不知道不能背著長輩在外麵置產嗎?咱們都是王家出來的,我難道不知道這規矩,我的嫁妝銀子那麼多,何苦為了這一點小錢乾出這樣的事兒來。
這要是事發了,我們二爺容不下我,公婆也容不下我,我和妞妞可沒了下場。太太,這肯定是有人誣陷我,求太太給我做主啊!”
說到這裡一擦眼淚,對著外麵喊:“平兒,你進來,讓人拿繩子棍子,去捉了來旺兒一家,押到前麵交給老爺,就說這奴才誣陷我,我沒法活了啊!這是哪個黑心爛腸子的不讓我有好日子啊!”
說著抱著王夫人的腿哭了起來。
王夫人和薛姨媽對視了一眼。
平兒轉身出去了。
她找到了豐兒急忙囑咐一句:“你去東院找三奶奶,就說有人拿來旺兒冤枉咱們奶奶,說是奶奶在外麵有了買賣。要快,快去。”
豐兒轉身就跑,平兒剛要出去找人把來旺兒一家捆起來。就聽見屋子裡王夫人說:“平兒回來。”
平兒一猶豫,進屋子裡。
薛姨媽問:“打發人出去了?”
平兒不敢承認,隻說:“還沒。”
薛姨媽就說:“你這孩子,你主子糊塗你難道也糊塗?這事兒是能鬨出來的嗎?”
王熙鳳正哭著,聽見她們的話,隻覺得這事兒不能認,一嗓子嚎了出來:“姑媽彆說這樣的話,我要是不給自己鳴冤,豈不是讓人家把屎盆子扣在我頭頂了。”
王夫人和薛姨媽又對視了一眼。
王夫人對平兒說::“把你主子扶起來,這成什麼樣子了?哭哭啼啼的......有話就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熙鳳反問:“我還要問太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人在家裡坐,禍從天上來。太太問我,我知道什麼?少不了要去老太太跟前請老太太和大老爺二老爺並我叔叔來給我主持公道。”
王夫人再次和薛姨媽對視了一眼,她們的打算一開始分兩步,要是王熙鳳好說話,那就商量著分成,先看賬本,再說如何分,最好的打算是三家平分。也不是光占好處,薛家出人管著,王夫人出麵保著,本錢算是王熙鳳的。再直白點,是薛家插手管理運輸和銷售,王夫人負責擺平不好處理的事兒,王熙鳳出本錢。約等於她們兩個姑媽白手套了六成多的利潤。
當時薛姨媽覺得王熙鳳不答應,但是王夫人也說了:“要是東窗事發,家裡知道了,她一分錢沒有,產業充入公中,還要受家裡訓斥,她自己能拿捏清楚。”
但是萬一王熙鳳不好說話呢,第二步就是嚇唬了王熙鳳,跟她說:你私下置辦產業這事兒家法不容,賈家的老迂腐多,到時候鬨出來了,你小孩子不知道厲害,賈璉說不定要休了你或是要討二房,但是咱們都是王家出來的,我們保住你。
王熙鳳最害怕的是賈璉弄個二房進來,肯定會把產業分出來一些。根據這兩天打聽出來的,那家香店每年的收成都好,到手之後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沒想到王熙鳳是這個反應,要不是來旺兒喝醉對著王夫人的陪房竹筒倒豆子說出來了,她們也不信王熙鳳膽子這麼大。
想要戳破王熙鳳的謊言很簡單,因為來往運輸走的是王家的關係,還捏著來旺兒這個認證。
王夫人微微一笑,覺得王熙鳳就是表麵不認,心裡是怕了的。
薛姨媽說:“好孩子,你先彆急,這事兒簡單呢。都說孤證不立,單憑一個奴才空口白牙,咱們也是不信的。我和你太太也是為了幫你,都是王家的姑娘,難道看著你吃虧?”
王夫人也說:“你到底是年輕,經曆的少了,膽子也大,本不是一件大事兒。這事兒認了我們能把你怎麼樣?”
薛姨媽笑著慈愛說:“放心吧,認不認的都沒什麼,咱們王家的姑娘還怕這個,你叔叔肯定為你遮掩,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那些從南方送來的香料用的也是王家的關係走的船。這些我們都知道,怎麼,你是不樂意帶著我們一起賺點脂粉銀子啊!”
人家開口了,可不是兩成脂粉銀子能打發的走的。
王熙鳳就覺得渾身寒冷,抓住自己把柄最先敲詐的居然是親姑媽。
王夫人和薛姨媽看她這個時候沒剛才那一番唱念做打,再次對視一眼,心裡都覺得這事兒穩了。
王夫人說:“賬本在哪兒?交出來,我們給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