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熱, 白天長夜裡短。
賈瑭和賈璉在家裡麵商量著如何花錢,商量好了之後,一塊兒來找老太太, 打算把這件事兒跟老太太說一聲。
賈政也來了,幾個人說了之後老太太歎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 你們商量去吧。如今日子過到了這個地步,我老婆子又沒有什麼辦法, 來跟我說不說又能怎麼樣呢?”
免不了臉上帶著悲涼, 歎了一口氣, 提不起精神來。
賈政聽了之後,臉上一片惶恐。
“都是我們這些做子孫的對不起祖宗, 當日祖宗創立了家業。家裡麵何曾有銀錢短少的時候,如今家裡麵入不敷出, 卻還要連累著老太太跟著懸心。”說著哭了起來,用袖子不停地擦著眼淚。
賈瑭和賈璉兩個人實在是哭不出來。兩人隻能麵無表情的看著叔叔哭哭啼啼的被老母親安慰。
賈瑭有的時候還在想,是不是老太太真的不會養兒子。養出來的老大是個老紈絝,如今年紀老了變成色中惡魔。養出來的老二還是個媽寶男,有事兒沒事兒的要在老娘跟前哭哭啼啼。
哭哭啼啼也就算了, 問題是小輩也在, 你哭能不能找個時候, 讓這兩個侄兒跟著哭還是不跟著哭?
賈璉歎口氣, 賈瑭麵無表情。
哭完了, 賈政擦了擦眼淚, 看到兩個侄兒站在自己麵前, 想起來賈珠,要是大兒子還在,這個時候也能站在這裡。遇到個事兒父子有個商量的人了。
想起早早過世的大兒子, 就忍不住想起賈寶玉。
賈政擦著眼淚說:“寶玉在哪兒?”
老太太說:“在東府呢,這不是你敬大哥要過壽了嗎?寶玉過去跟著看看,我想著他在家裡麵坐一天了,也要出去走走才行。就讓他跟著太太們和鳳丫頭去了。”
賈政點了點頭,又從鴛鴦的手裡接了茶杯,喝了兩口問賈瑭:“我問過學裡麵的幾位先生了,他們說後廊裡有幾個晚輩,如今火候到了,明年想要下場。你覺得如何?”
後廊也就是榮國府後麵幾條胡同裡住著的旁支子弟,也是寧榮二公的後人。既然學習好,想要出去考一考,那就支持。賈瑭對於走正道去科舉想要出人頭地的族人向來是支持的。
“我也聽說了,讓他們出去考一考吧。如今年紀小,多出去碰一碰,無論成敗都是好事兒。再說了本來就是在京城,又不是遠走他鄉。
雖然咱們祖籍在金陵,但是考科舉這種事,若是咱們家出麵替他們跟上麵打個招呼,到時候讓他們在京城考也是一樣的。”
榮國府出麵打點,讓他們在京城參加科舉不算是違規。往年這樣做的人也有很多。隻要不讓孩子在考場裡麵作弊,或者是考了之後讓孩子冒名頂替,和這種科場弊案牽扯的事兒都沒關係。
說到讀書科舉的事兒,老太太就不插嘴。賈政和賈瑭說了幾句,就跟老太太商量:“寶玉也一天比一天大了,如今再留在後院兒反而不美。不如等到這些孩子科舉了之後,家裡麵有了幾個秀才公,再把寶玉塞進去,讓他和這些兄弟們一起讀書,老太太以為呢?”
“你是他老子,你決定就好。”
老太太說完看看天色,問賈瑭:“看著等一會兒天都黑了,你是留在我跟前吃飯還是回去跟他們娘幾個一起吃?”
賈瑭站起來:“今日還有一些東西沒有寫,現在要回去了,過幾天再來陪老太太吃飯。”
“回去吧,回去早點睡,吃飽了睡足了精神就能好。”說完跟賈璉說:“你也彆坐著了,去把你太太嬸子和媳婦兄弟接回來吧。”
賈璉也站起來和賈瑭一起告訴出來了。
路上賈璉還說:“看見了嗎?在老太太跟前我沒你有麵子。你好歹還能留下來吃頓飯,我是連口飯都不讓吃,直接攆出來了。”
賈瑭一笑,走到門外,賈瑭的馬車等著呢。
賈瑭在上車前說:“去北靜王府的事兒托給哥哥了。”
“你放心,彆的不說,裝糊塗的本事我還是有的。上車吧。”
賈瑭上了車,路過寧國府的時候,掀開簾子看了看,寧國府門前停了很多豪車,都是製作精湛,裝飾華麗。賈瑭歎口氣,雖然是同一個祖宗,寧榮二府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
寧國府的賈珍想要追隨舊主,賈瑭力排眾議追隨新皇。
賈瑭的馬車走了之後,賈璉步行去寧國府,老太太讓他把人接回來,他就去接。
走到門前天也黑了,就跟門口的下人吩咐去二門那裡傳話催著女眷離開,他轉頭找賈珍去了。
賈珍一聽,笑著說:“瑭兒總算是鬆口了,怪不容易啊!”
“他和二老爺一樣,也怕補不上這個窟窿。”
賈珍不在意:“補什麼啊!既然老聖人點頭,這錢就是咱們的了,隻管放心花,補什麼補!”
賈璉聽了,好一會才說:“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老太太和瑭兒,還有我們二老爺都覺得將來這錢是要走的。”
賈珍喝了酒擦了一下嘴唇:“老太太後宅女眷,二老爺是個白麵書生,瑭兒年紀小到底不在京城裡呆著,他們知道什麼啊!這事兒你就該跟大老爺說,你看看大老爺是怎麼安排的!”
賈璉笑著搖搖頭:“這事兒還真的不能讓大老爺知道。”
看賈珍還要說,舉著杯子:“總之這錢能拿出來花了,來來來,走一杯。”
後院開始點燈,邢夫人放下手裡的禮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頭上的金鳳在她的動作下顫悠悠的,反射著明亮的光華。
邢夫人對王夫人說:“我如今眼神不行了,用不了多久就開始酸疼。”
王夫人也放下手裡的禮單:“我也是,八成眼睛要花了。”
她們身邊的人端著茶水放在她們跟前。
珍大奶奶進來,跟她們說:“兩位太太,今兒到這吧,辛苦您兩位了。”
王夫人說:“也沒幫上忙,就是看了幾張賀禮單子,算不得辛苦。對了,蓉兒媳婦好點沒有?”
邢夫人指了指座位,珍大奶奶謝了坐下來:“沒呢,這孩子最近懶的起身,人也開始憔悴,吃的也不多,胃口不好的時候還容易吐。”
說完歎口氣,麵上一片愁雲慘淡。
邢夫人和王夫人對視了一眼。
王夫人說:“我怎麼聽著這個意思是有喜了。”
“我也聽著像啊,請太醫了嗎?”
珍大奶奶點頭:“請了,太醫說不是喜脈。”
王夫人說:“也或許是天熱苦夏,等天氣涼爽了或許會好點。”
邢夫人喝了一口茶,用手帕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
“我這會頭昏腦脹的,要回去了。”
說著站起來,王夫人也站起了,準備一起走。
珍大奶奶立即留人:“兩位太太吃完飯再走吧,飯菜已經得了。”
邢夫人擺擺手:“我是沒胃口吃了,你留著二太太吃吧。”
王夫人說:“我最近吃齋,不沾葷腥,留著鳳丫頭和寶玉一起吃吧。我和大太太先走。”
她們倆個各自上了車,邢夫人的車到了東院的黑漆大門外轉彎回去了。王夫人的車還要往西走一段。
邢夫人的陪房費婆子在大門口迎接。
費婆子說:“三奶奶今日讓人送了鮮藕回來。”
邢夫人扶著她的手,應了一句,又問:“來的人說沒說最近萱姐兒和哥兒這幾天怎麼樣?”
“說都好,哥兒最近喜歡在澡盆裡遊泳,奶奶讓人曬了一盆水,他在裡麵玩兒的可高興了。”
邢夫人笑起來,王善保家立即從門口追進來。
“太太,我打聽到一件事兒。”一臉的興奮。
邢夫人知道這是位包打聽,等到王善保家的把嘴巴靠近她的耳朵講出來之後,邢夫人瞬間驚呆了。
她急匆匆的走了幾步,然後叫住了王善保家的:“你明天往你三奶奶那裡去一趟。就跟你三奶奶說,這幾日不必回來了,讓她看好咱們家的姐兒。也彆讓萱姐兒往寧府那邊去玩兒。要是不行......把姐兒送殷家住幾日。”
說完急匆匆的往賈赦的院子裡去了。
寧國府門外,珍大奶奶帶著憔悴的秦氏和賈蓉送王熙鳳和賈寶玉上車。
這時候有個喝的糊塗的老人家大喊了出來。
黑夜裡,秦氏的身體搖晃了幾下。王熙鳳都已經上車了,吆喝著讓人把這老奴才拖下去,要不然到時候讓親友笑話。
到了車上,王熙鳳一臉難堪,她能預感到事兒變得越來越難收場。
賈寶玉年紀小,不懂。
問:“鳳姐姐,什麼是扒灰?”
王熙鳳立即訓他,賈寶玉被幾句話說的不敢再問,他年紀雖小,也能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詞兒。
回了家,王熙鳳不敢拖延立即找老太太去了。
賈寶玉見鳳姐姐和老太太有話說,又想著姐姐妹妹們都不在。沒辦法隻好回自己房間。
房間裡幾個丫鬟在收拾東西,看他回來了,就退下了。
賈寶玉如今年紀小,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越是不讓他知道他越是想知道。於是拉著年紀比較大的襲人問道:“好姐姐,我有話問你,你一定要跟我說。”
襲人被他拉著,笑的一臉溫柔:“二爺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們哪裡有二爺懂的多。”
“好姐姐,我問的或許書裡沒有,你低下頭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