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在家想了半天, 賈雨村這種人是真小人,偽君子好歹還願意遮掩一下,演個戲。真小人是不吝嗇露出自己的瘋狂和卑鄙。
哪怕林家隻有兩個人了, 林如海為了女兒還是不願意得罪這麼一個白眼狼。
於是把那些送禮的小子叫了過來, 吩咐了幾句,讓他們重新學了一遍,才附帶上了厚厚的回禮讓人把請帖給賈雨村送回去了。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就有些客人已經來了。
這些文人和那些勳貴們最大的區彆在於聚會的時候並非是呼朋引伴再叫上一群粉頭歌妓吹拉彈唱,而是很低調的來這裡,大家坐著喝幾杯茶,然後一塊兒結伴兒去園子裡麵兒走走路看看景,順便再說說話。
林如海就跟他們說起昨天收到了賈雨村的帖子。
“我昨日剛回京城,去榮國府拜見了嶽母並兩位內兄。
在席間兩位內兄說起了賈雨村, 囑咐我往後少來往, 我想起當日這賈雨村是我推薦給內兄, 保舉他到了金陵任應天府府尹。當日看著他為人還不錯, 昨日聽兩位內兄的意思, 竟是十分不堪。我在江南的時候並沒有聽說他的壞名聲, 難不成在京城就不知道尊卑了?不應該呀。
昨日下午他還給我送了拜帖來,想要今日上門, 我想了想使人回絕了他, 唉, 也不知道此舉是不是把人給得罪了。”
有一個朋友在前麵走,聽完這句話回頭跟林如海說:“得罪的好得罪的妙,聽我的,往後彆來往。”
有一個和林如海並排走的忍不住說了一句:“你那兩位內兄在京城裡麵名聲也不好, 要麼是糊塗,要麼是飛揚跋扈,連他們兄弟都看不下去,可見賈雨村那人到底是有多麼臭不可聞。”
落後他們幾步的一個人哈哈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對,連他們這些濁官兒都看不上眼,更彆說其他的了。”
林如海忍不住撚著胡子:“那賈雨村的名聲已經臭到這個份上了嗎?在江南的時候倒是沒聽說過。”
和林如海並排的這個人說:“他賈雨村當年也是科舉晉身,聽說當時文采非凡,在咱們這些人裡麵也比較有人緣,隻是他那人耐不住寂寞,十分羨慕富貴人家的富足煊赫。當時就上下活動,脫離了翰林院的考核走了吏部的路子授官兒去南方了。
這一去從此山高水遠,再聽到他消息的時候也是幾年前他被你內兄保舉到金陵。那時候就覺得邪門,怎麼突然有了這一號人物蹦出來得了金陵主官的職務。
如今他已經徹底淪為權貴的鷹犬,之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行為癲狂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實際上還是替他背後的主子清理障礙罷了。”
前麵走的那個回頭跟其他人說:“兵部這兩三年來有些不太平,不少官員頻繁調動。裡麵的事兒咱們還是少說為妙,而且他們向來和咱們不對付,往後見到他們的官員躲著走,就怕躲得晚了,濺了咱們一身臭狗屎,到時候走到哪兒人家都掩鼻。”
林如海歎口氣:“沒想到京裡麵居然比江南還不平靜。”
和他並排的這個人搖了搖頭:“並非你說的不平靜,有些衙門確實是風高浪急,但是咱們翰林院仍然是平靜無波,連一處暗流都沒有。
這一次聽說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擔心你一頭紮進禮部去。後來專門去打聽,聽說是國子監何博士的弟子給你疏通的?”
“我大內兄家的老三,是何博士的入室弟子,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背後跟著的那個說:“真難得。要是放在以前,家中弟子成了大儒的入室弟子,榮國府恨不得敲鑼打鼓讓整個京城知道,這次怎麼靜悄悄的?”
林如海想了想:“八成是我那兩個內兄不知道。”
幾個人一聽,再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解釋,都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前麵那個說:“他們家可真有意思,連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人家說他們家是安享尊榮者多苦心籌劃者少。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林如海又說:“也許知道,沒有說出來也是為了孩子好的意思。如今踏踏實實的乾出點名堂來比那些天天爭一些虛名好的多,要是真因為成了何博士的弟子鬨的滿城皆知,何博士會當場翻臉。”
幾個人都點了點頭,國子監那幾位博士都是有點怪脾氣的。
沒一會來賓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大家在園子中的涼亭裡坐下,林如海和一群人好久不見,也實在是高興,讓人去拿了紙和筆墨過來,今日要讓每個人留下墨寶,將來他裝訂成冊也好留作紀念。
如此提議說出來之後,大家紛紛作詩作詞,開始傳閱品評,自有一番熱鬨。
自從林如海走了,賈寶玉發現自己進入到了水深火熱的模式裡。
賈政親自盯著兒子讀書,並且和老太太商量好了,無論如何也要讓賈寶玉上進。
那是因為賈政沒有聽過一句話:“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要是聽說過這句話,恨不得刻在賈寶玉的腦門兒上。
所以一大早賈寶玉就被送到學裡麵,小廝們是不能進入學堂的。所以要麼先回去,要麼在外邊等著。好幾天都是等到賈寶玉整個人晃悠著渾渾噩噩的腦袋從學堂裡出來,這些小子們一擁而上將他和同窗們隔開帶回家去。
周圍的學子們對此也就熟視無睹了。大家在這裡不僅是同窗,還是同族,如果論起輩分來隻聽見叔叔爺爺侄兒孫子的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