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一早被叫起來給老太太梳頭去了。
雲芳早上陪著邢夫人到了榮慶堂, 昨日去請醫婆她是知道的,門房上報到她這裡了,而且那時候也不是很晚。
但是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去請,還以為是趙姨娘滑倒摔了呢。結果今日剛進門就聽到了各種勁爆的消息, 據說趙姨娘又哭又鬨還抓了賈政一胳膊的血印子。
光是聽下麵的人說出來的一言半語, 就感覺趙姨娘和二老爺的日子過的才叫有煙火氣, 人家那鬨騰樣子才像是一對鬨矛盾的夫妻。
至於王夫人,大家眾口一詞“太太氣壞了”,氣壞了也沒錯,其他的就沒有了, 似乎和老爺沒什麼互動。
邢夫人聽了之後從二門到榮慶堂一路上長籲短歎,就覺得自己一下子錯失了一年的熱鬨,唉聲歎氣後悔昨日回去的早了, 恨不得自己衝在圍觀的第一排看王夫人的笑話。
所以他們婆媳坐好了之後, 看到王夫人和李紈來, 邢夫人就特意對著王夫人多看幾眼,嘖嘖嘖,臉上的粉可真厚!
哪怕不能說什麼, 看對方不好受, 邢夫人心裡彆提多舒坦了。所以她一早上就很好像,嘴都合不住, 對著老太太笑的跟一朵喇叭花一樣。
沒一會老太太扶著王熙鳳的手出來了,出來就看到笑容燦爛的大兒媳婦和周身氣場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小兒子媳婦。
坐下見禮之後, 老太太沒提昨日一句妻妾鬨劇。隻是問李紈和雲芳:“怎麼不帶哥兒來?昨日他們小兄弟還跟我說今日要來一起玩呢。”
李紈心裡不想帶, 想讓兒子多讀一點書,早日入學早日考出一個功名來,自己熬油一樣的熬著也算是有回報了。
更彆提昨天晚上孩子他爺爺奶奶趙姨娘三人的那點破事兒了, 李紈消息靈通,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人家吵架用什麼詞她都知道,這其中涉及了不少床頭床尾的事兒她都是捂著耳朵聽的,這會拉孩子出來乾嘛!
所以笑著說:“孩子昨日跑的累了,今日還沒起來,就沒叫他。”
老太太點點頭,“彆叫了,讓孩子睡吧,睡的多了才能長的好。你們彆覺得我以前不讓寶玉早早的起來是溺愛他,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長的壯。”
眾人都點點頭,不管聽沒聽進去的,都說著要讓孩子多睡一會才能長個。
老太太問雲芳:“桂哥兒呢?怎麼也不見?”
“哦,被他姐姐拉著紮馬步呢,我來的是兩個人正在鬨,一個跑一個追,鬨的一院子雞飛狗跳。”
“到我這裡來鬨,我最喜歡熱鬨了。”老太太一聽立即高興的眉飛色舞,還跟王熙鳳說:“把妞妞也抱來,妞妞好幾天沒見她姐姐了,讓他們姐妹一起玩兒吧。”
李紈一看,沒法子,讓素雲趕快回去帶著蘭兒過來。
老太太至始至終都沒和王夫人說話,邢夫人都能和她驢頭不對馬嘴的聊幾句,王夫人跟個泥塑一樣一動不動,喜怒哀樂和這個屋子裡的人無關。
而周圍的人也故意營造出我們不知道,但是實際上早就知道的氛圍讓王夫人十分憤怒,沒一個人安慰她,她在袖子裡握著自己的拳頭攥的緊緊的。
在她看來自己才是太太,教訓幾個奴才怎麼了?二老爺不給自己臉麵,老太太也不該裝聾作啞!
想想嫁進來這麼多年,好日子是真的沒過過幾天,以前三個孩子還在身邊,那兩個大的懂事兒了有事兒沒事兒陪著自己說說話,開解一番,如今隻留下一個小的早早被老太太抱走和自己也不親近。越想越覺得賈珠是好孩子,白白的沒了。再想娘娘如今日子過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沒一個貼心的跟著說說話,那真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啊!
一瞬間她覺得全家欺負她一個,一肚子的委屈沒人說。臉拉的很長,整個人散發著寒氣,但是老太太笑的響亮,其他人不敢不捧著,都無視了王夫人的反應。
沒一會幾個孩子來了,果然在院子嘰嘰喳喳的玩起來,不知道最後怎麼說的,幾個孩子拿著昨日的珍珠非要弄個眼兒串了繩子給妞妞戴上。
屋子裡老太太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和兒媳婦孫媳婦說話,伺候小孩子的媳婦進來稟告:
“老太太,萱姐兒指使兩個哥兒找磚頭鐵釘,要把這麼一顆大的寶貝砸個眼兒穿繩給二姐兒戴上。”說著比劃了一下珍珠的大小,一臉著急。
那麼大的一顆珠子砸壞了可怎麼辦?下麵的人不敢看著,是好是歹攔不住,讓能管的住的人來管。
李紈她能確定,賈蘭的那一顆珠子已經被收起來了。這會幾個人玩的必定是桂哥兒的珠子,趕快看雲芳,雲芳就說:“八成是昨日桂哥兒得到的哪一顆,估計是這幾個人玩過了不稀罕了。”
老太太很高興,侯門繡戶養孩子才要這樣養,珍珠如土金如鐵,養出的孩子氣度才會超然。就說道:“珠子罷了,孩子想玩兒讓他們玩去,這種東西在彆人家裡麵是寶貝,在咱們家就不是什麼貴重物件。我記得寶玉那個時候頭發上編了一串小辮子,就用了四五顆大珠子呢。 ”
李紈一臉可惜,好好的砸壞了怎麼辦,再看雲芳,雲芳是一點都不急。
雲芳也是急不來,這東西昨日就被那敗家兒子送出去了,這會想哄著他們交出來也難,這會孩子的太奶奶和奶奶都坐著呢,自己也不適合大呼小叫的把東西哄出來。罷了,這東西本來就是人家給的,算是撿來玩玩又丟了沒什麼可惜的。
另外一個覺得可惜的是薛姨媽,立即跟老太太說:“話說如此,他們到底年紀小,砸在手上了也是老太太心疼,寶釵的丫頭鶯兒會打絡子,先打了絡子給他們用上。要不然到時候孩子們哭了老太太是兩重的心疼。”
老太太哈哈一笑:“多謝姨太太費心,後院收拾的乾淨,他們才找不來磚頭鐵釘呢,不過既然想穿個眼兒,這也好說,我有主意了。”
跟進來的媳婦說:“跟他們說仔細手,彆砸疼了。再跟他們說,用鐵釘不管用,珠子穿孔和琢玉一樣需要有耐心,要水磨工夫才行。”跟鴛鴦說:“帶著他們去後麵找那個瘸腿的老張,老張會給珠子鑽孔,鑽完了再帶回來。”
鴛鴦應了一聲親自帶著這群小主子去。
老太太跟薛姨媽笑著說:“隨他們去吧,一顆珠子罷了,我們家還是給他們玩的起的。”
薛姨媽嗬嗬笑了幾下。
老太太看了一眼王夫人,本來想敲打幾下,但是看她一眼,見她繃著臉一臉厚粉也這擋不住的憔悴,再想想她也是當祖母的了,連敲打的意思都沒了。就說了一句:“都坐了半天了,也陪著我這老婆子說了半天話了,知道你們都忙,你們先回去吧。”
大家都站了起來。
王夫人轉身出了院子往寶玉的院子裡去了。
三春和寶釵也出了榮慶堂的上房,看到王夫人往寶玉的絳雲軒裡麵走,於是寶釵追了上去。
這邊三春姐妹互相對視了幾眼。探春咬著牙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追上去不合適。昨日趙姨娘才和太太吵了一架,這個時候自己巴巴的貼上去,先不說趙姨娘那邊怎麼想,太太看見自己也未必痛快。
“二姐姐,四妹妹,我先回去。 ”
二姑娘賈迎春看三姑娘不出頭,自己也不是那惹麻煩的人,說了一句:“咱們一起回去。”
既然前麵兩個姐姐都不出門兒,四姑娘也樂得清靜,姐妹三個一塊兒回去了。
雲芳和王熙鳳的事兒比較多,所以兩個人出了榮慶堂就去了後麵的花廳。
在路上的時候雲芳還和王熙鳳說:“我這幾日手上的事比較多,上午把事處理完,下午就要忙其他的去了,我把對牌這些東西先放一些在嫂子這邊兒,嫂子看著處理,若是碰到棘手的再來找我。”
王熙鳳也沒有推辭,這一段時間雲芳忙的事比較多,家裡麵裡裡外外的瑣事都是她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