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 娘娘跟前作完了詩,開始唱戲。
家裡的人全部過去,各自找地方坐著等著看戲。
賈瑭跟前有三個孩子, 而且這個時候大概是淩晨, 放在平時,這些孩子早就睡了。
賈璉來叫他:“把這仨小祖宗交給下麵的那些婆子丫鬟,娘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你看你不往前去,傳出去了不好聽。我知道你這人不喜歡湊熱鬨, 但是有些熱鬨還是要湊的。”
說這話的時候, 賈璉招呼人過來把這三個孩子給抱走, 拉著賈瑭往前去, 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賈瑭。
“你天天那麼精明的人怎麼老乾一點兒傻事兒啊?咱們大房在這件事情裡麵沒少出力,你怎麼就在這個時候不往前去,你不往前去, 娘娘哪知道你在裡麵出力了。”
賈瑭被拉著往前走, 轉了幾個彎之後就覺得豁然開朗。這邊兒蠟燭的光亮能映照半邊天空。
那些小戲子們已經裝扮好了, 就等著上台了。
賈璉拉著賈瑭把他塞到了賈赦旁邊:“老爺, 我把瑭兒帶來了。”
賈赦應了一聲, 捏著胡子斜著眼看了看賈瑭:“你啊, 躲什麼呀?老老實實坐下看戲。”
賈瑭可不承認自己躲:“老爺彆胡說, 我用得著躲嗎?”
這個時候有人送來了幾張紙:“大老爺,三爺, 這是剛才做好的詩詞。”
老紈絝嗯了一聲,接過來帶上眼鏡看的很吃力,畢竟是晚上,蠟燭再亮, 他這種老眼昏花的還是看不清楚。跟賈瑭說:“你給我讀一讀,這裡太黑,我看不清楚。”
賈瑭接過來,“這第一張是娘娘寫的,是說這院子賜名大觀園。”
“大觀?”賈赦品了品意思:“還行。接著呢?”
“娘娘讓給園中景致題詩,咱們家二丫頭寫的您聽聽。‘園成景備特精奇,奉命羞題額曠怡。誰信世間有此境,遊來寧不暢神思?’”
賈瑭讀完看著老紈絝。
老紈絝吧唧了幾下嘴:“就這?”
“就這!”
寫的是什麼啊!平平無奇!賈赦想了想,自己的這個崽子似乎都不會寫詩。“白讀書了,你也是!賈璉也是!!賈琮也是!!!幾個丟人現眼的玩意,我都不惜說你們。接著往下看。”
賈瑭接著翻:“彆說......還真有帶靈氣的。老爺,彆覺得我們這些人不會讀書丟人現眼。那句話怎麼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知道這裡最好的是誰寫的嗎?”
賈赦斜眼看著他:“還能是誰?你都已經說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了,自然是你表妹寫的。都寫什麼了?”
“名園築何處,仙境彆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氣象新。香融金穀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賈赦品了一會:“反正是比你妹妹寫的好,比起平起平詠,更覺波光瀲灩,還有沒有?”
賈瑭翻了幾頁紙:“你再品品這個。‘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綠,十裡稻花香。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賈赦反問賈瑭:“你覺得如何?”
“頌聖頌的很有新意。”不服不行啊!頌聖也是當官的必要技藝,果然沒文化連好聽話都不會說。賈瑭承認自己是比不上的。
真的是一點兒痕跡都不落,上次讓賈瑭這麼佩服的作品還是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孟浩然很委婉的表達出來“我也想出來當官”的炙熱感情,不是一般人還真的看不明白呢。所以張丞相也是個高手!
老紈絝和賈瑭同時歎口氣,寫詩的本事啊,羨慕不來的啊!
他們兩個在品詩的時候,貴妃把自己桌子上的食物分賜給寶玉和賈蘭。
這時候李紈趕快打起精神,想著要不要讓兒子出來謝恩,李紈還沒問呢,就看到下麵捧著獻上戲單,貴妃已經開始點戲了。
李紈歎口氣。
她身邊的珍大奶奶看她一眼。
“好端端的,歎氣乾嘛?”
李紈說:“想起我們大爺了,當日娘娘離開家的時候我們大爺還在。”
珍大奶奶微微一笑:“彆想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時不同於往日,就是珠大爺還在,兄妹之間已經是雲泥之彆,剛才你不是沒看到,二老爺回話還要跪著說呢。人家念著咱們,咱們跟著笑笑,要是沒想起來咱們,咱們也不能瘋了似的跑過去。”
李紈被說的心裡酸楚,嘴裡卻說:“還用的找你來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