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京城在北,和江南離的遠,但是從沒擺脫了江南的影響。如今朝堂仔細梳理一下可以分成這幾群人,第一群,就是咱們家這些江南勳貴,咱們這些人的處境你不是不知道。如今看著顯貴,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權利了。”
賈璉點點頭。
“第二群,就是江南的文官,這些人能跟皇帝和咱們這些人頂牛。 ”
賈璉點頭如搗蒜,“咱們家二老爺一直想讓咱們也走上這條路,文官向來不可小覷。”
賈瑭接著說:“第三群人,是咱們都看不到的,也是很多人忽視了的,就是江南的富商豪強。人一旦有了錢,就想顯貴,摸到了顯貴的門檻後就想著千秋萬代。就拿咱們家來說,不管是老太太還是兩位老爺或者是你,難道不都是在心裡麵盼著咱們家公侯萬代,富貴綿長嗎?”
賈璉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和王子騰王大人有什麼關係?”
“我話沒說完呢,有錢了第一件事兒是乾嘛?買個妾還是買一畝地?讓你選你選什麼?”
“自然是買地,買地還能傳家,買妾......買妾隻能樂幾個晚上,還要養活一張嘴。”
“對啊,大家都知道買地還能傳家,是不是符合富貴綿長的意思?有了土地就有了富貴,富貴久了就是豪強。扯的遠點,祖龍讓各地的豪強搬遷到鹹陽,秦朝滅亡後,到了漢武帝坐朝,漢武帝也學祖龍,把豪強富商強令搬遷到了茂陵附近,但是豪強卻是春風吹不儘,到了唐朝時候,當日被搬遷到皇陵附近的五陵少年經過數百年的傳承,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紈絝。豪門世家的勢力在那時候大到沒邊,唐朝皇室娶皇子妃,五姓七望的女兒都不屑嫁。
我說這個你懂了吧?”
“啊?”
“有人造反,造反的不是王子騰,是第三群人,這些人在朝廷有頭目,這個頭目是誰呢?”
“是......甄家?”
“是北靜王!
甄家現在就是個碼頭,過路的,甄家已經徹底投靠王府了。
這事兒是一環套一環,我剛才說了,朝廷有三撥人,咱們已經沒資格追逐富貴了,在太宗朝的時候被太宗皇帝打斷了脊梁骨。文臣裡麵,有的是大地主家出來的孩子,但是也有寒門子弟,還有富商家的孩子,文臣是來源最雜的,嘴巴厲害,但是沒兵權。
但是富商豪強有錢,有人,有土地,他們想要造反。”
賈璉想了想:“他們為什麼要造反?不是日子過的好好的嗎?”
那是因為在省親這件事上,江南當地的豪強們沒拿到任何的好處。他們驚覺沒資格參與到朝廷的遊戲裡麵了,或者說,朝廷能繞開他們了。把如今代入到東漢年間,外戚宦官豪強,三方鬥法,鬥的朝廷被豪強不斷架空。說起東漢滅亡,有人說賣官鬻爵加速了朝廷喪失威儀使得民不聊生,但是朝廷的官賣給誰了?寒門有錢買官嗎?不都是賣給了豪強,這些豪強買著官罵著朝廷,真是又當又立!
一直以來,都是豪強用銀子土地人口在和朝廷鬥法,隻是這事兒去年有了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變化,朝廷能用大筆的銀子撬動他們土地了!
再或者說,有土地不能聚斂財富了!
這裡麵,資本已經開始萌芽,借助省親這件事,財富聚集在京城,流入了以忠順親王為代表的保皇黨手中,這些銀子是數量巨大,是那些大地主們積累很多年都難以企及的,誰不眼紅?誰不忌憚?
而且這時候龐大的資金在過年的時候下江南穩定市場了,朝廷倒貼銀子穩定物價,豪強們想趁著東風賺一筆的打算破滅了,不僅沒成功,有些人入場太晚,正好遇上資本穩定市場,所以他們中有不少人還賠錢了!
連番打擊之下,怒火是要發/泄出去的,造反也不是真的造反,是在投石問路,一旦真的發現自己沒法子參與到朝廷的分贓中,他們肯定想掀攤子造反!
資本家和封建貴族就是這兩股勢力的具象化。
而王子騰就是那個倒黴蛋,被扔出來的石頭!
為什麼要扔王子騰出來,因為王子騰沒價值了。身為一個武將,他沒軍隊了!
而且王子騰沒顯赫的戰功,他的發跡靠的是榮國公的提攜,他沒上戰場,沒有軍隊,沒有軍功,連駕馭大軍的經驗都不算太多,所以,他沒價值了!
甄家在江南做的事兒快蓋不住蓋子了,眼看要爆發出來,各方勢力一商量,提前把王子騰扔出來,一是投石問路,二來就是為了給甄家捂蓋子,一招移花接木甄家的罪名就被移花接木到王子騰身上。
甄家可以高枕無憂,以北靜王為主的豪強可以看著皇帝的反應。
而賈雨村和王子騰一樣,都是能隨時拋棄的角色,讓他們狗咬狗而已。
賈瑭沒法把這其中的內情跟賈璉說清楚,他隻能說:“......甄家倒行逆施,在江南的名聲臭大街了,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人家了,王子騰去年在甄家呆的時間太長,甄家總要有個人出來背黑鍋啊!”
“可......可他才去了多久?甄家的黑鍋他背的動嗎?”
“背不動啊!如果真的押送到了京城,刑部,大理寺,這些衙門一旦開始審理,有些罪名是經不住審理的。所以王子騰必須死在路上!不能讓他活著進京城!死人沒法開口給自己辯護的啊!”更沒法子透露出北靜王的打算,他死了,很多人都能睡個好覺了。
賈璉擦了擦臉上的汗,頹然坐下。
“要是......要是真打起來了怎麼辦?咱們家一家老小又該何去何從?”
“打不起來。”賈瑭給他分析:“你以為北靜王麾下真的是鐵板一塊嗎?前有南安王府虎視眈眈,再有他的江南盟友同床異夢,最要緊的是,甄家乾大事時惜身,隻想保住性命,不想給人家衝鋒陷陣。他們頂多乾點刺殺啊,組織人馬佯攻啊......幾十萬大軍硬碰硬的事兒,他們乾不出來。”
刺殺這種事兒都已經夠嚇人的了!
佯攻和真攻也沒太大的區彆,多年前,義忠親王就因為這事兒掉進去了,如今骨頭渣都成了灰!
賈璉立即拉著賈瑭:“你可彆攪和進去啊!我跟你說,早年咱們老爺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他以前真的一年不出一回門啊,他......總之,他和東府的敬老爺算是廢了,如今家裡靠著你我兄弟,你可彆廢了,我一個人扛不住啊!”
賈瑭對賈赦以前不感興趣,但是賈赦頹廢的時間和義忠親王壞事兒的時間差不多,他很想知道這裡麵有沒有什麼關聯,於是問:“老爺是不是認識義忠親王老千歲?”
“你問這個乾嘛?這事兒不能問!我也不會說的!”說完他趕快解釋:“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還小著呢,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