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那樣,楚佳婷肯定會製止她,可她剛剛被楚歆羽甩了麵,正惱恨起對方,冰雪的數落和辱罵讓她心情舒暢,最後還附和了兩句才邁步離開。
在她們走後,廊柱後走出一抺淡綠身影,她是安善堂的丫鬟語嫣,同時也是孫嬤嬤的心腹。她為人正直老實,府裡大小事隻要她知道的都會儘本分稟報,絕不詢私。
安善堂有四大丫鬟,語琴,語嫣,明冬,明夏。她們是孫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尤其是語嫣,聰明聽話,孫嬤嬤特彆喜歡她。
因二姑娘臉上被蟲子爬過所傷,這兩天都是語嫣代替楚老太太前往朗月軒探望,回來再跟楚老太太稟告情況,所以七姑娘給二姑娘送來藥膏時,剛巧語嫣和苗大夫都在。
二姑娘的傷口用了苗大夫的藥仍會感覺刺癢難受,但塗上無暇藥膏後,刺癢的感覺立即消失,而且傷口處有陣冰涼的感覺,很舒服。
苗大夫看過藥膏後,大讚這是好藥,比起西域每年進貢皇宮的珍珠膏還珍貴,問藥膏是從哪裡來的,有沒有配方?他曾在皇宮做過禦醫,後來致仕,在城東開了間醫館,但對藥理頗有研究,看到這瓶無暇藥膏,他便知道這是瓶治療傷口最佳良藥。
語嫣這才知道藥膏是五姑娘讓七姑娘送來給二姑娘的,見二姑娘用後效果如此好,便回安善堂準備跟楚老太太稟告,剛好路過懲戒堂,這裡是用來處罰犯了錯的下人的。
她看到很多下人都圍在那裡,又聽到有人在受杖形,上前一問才知道是四姑娘的大丫鬟香橙因以下犯上,辱罵五姑娘而受杖形。
五姑娘本來是侯府正經的主子,不管她曾經是個怎樣的人,作為下人做事第一準則便是對主子敬重,語嫣並不同情香橙。
所以,當她聽到六姑娘與冰雪對五姑娘數落辱罵後,十分震驚,六姑娘一直給她的感覺是知書達理,如空穀幽蘭一樣優雅,可她剛剛盯著五姑娘背影時,臉上那厭惡和不屑被她儘收眼底。
回到安善堂,見到大夫人和二夫人起身告辭離開,人都走光後,屋裡隻剩下主仆三人,她先將二姑娘的情況稟報給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聽語嫣說無暇藥膏比苗大夫開的藥膏效果好,甚至比西域進貢給皇宮的珍珠膏珍貴,心裡既欣慰又安心。
她沒想到五丫頭有如此手足情,從寺廟回來那麼累,也不忘關心受傷的姐姐,隨即想起香橙辱罵她的話,心裡就湧起一陣愧疚感。
孫嬤嬤在語嫣稟報完畢後,將語琴從丹青口中打探到的事情一一稟報給楚老太太,繼而又道:“香梅是大夫人的丫鬟,都自幼便經過嚴格訓練,難道她不懂一個姑娘的名節有多重要,遇到那樣的事情,她不但興師動眾的找人去救援,還在他人麵前大聲質疑姑娘的話,這不明擺告訴所有人,五姑娘失節了嗎?”
楚老太太聽著臉色越發往下沉,剛才在廳堂審問時,對五丫頭話裡字句含沙射影的質疑袁氏教育問題頗有微詞,認為作為子女不該這樣質疑嫡母,代越庖俎,幸好她最後沒有追究下去,不然當著二三房麵前,她都不知如何處置這事,若這事傳出去,會讓五丫頭落得一個擠兌繼母的不好名聲。
隻是沒想到五丫頭的退讓還隱含著這件事,若不是自己看到丹青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奇找人去問,她都不知道五丫頭受了這樣委屈,難怪她在廳堂上會如此說。
孫嬤嬤道:“聽說她們下山的時候,馬車軸承斷裂,若不是遇上好心人載她們一程,隻怕一番折騰,晚上也未必能趕回來。這一耽誤,正如大奶奶說那樣,以後彆的宴會,還有誰會邀請我們侯府的姑娘。”
語嫣接著道:“方才我在安善堂前的長廊外,五姑娘和六姑娘吵了起來,奴婢沒敢上前,悄悄躲了開來,六姑娘罵五姑娘,說大夫人對她那麼好,她卻恩將仇報,五姑娘很生氣,她說……”
於是語嫣將楚歆羽與楚佳婷那時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就連楚歆羽走後,楚佳婷與丫鬟冰雪說了什麼話都一一稟告。
楚老太太聞言,臉色鐵青到不能再青了,這些話若由彆人口中得知她可能會懷疑,但從語嫣這丫頭為人正直,一說謊便會打結的,她無理由懷疑。
這頭才當眾處罰了香橙,那邊卻有人無視她的警示,對侯府的嫡出主子出言辱罵,這不是硬生生往她臉上摑一巴掌嗎?就算五丫頭如何不堪,她也是侯府嫡出的主子,怎能任由下人侮辱?
孫嬤嬤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奴婢已打聽到那日郢國公府的林媽媽帶著鴻臚寺左少卿的夫人陳氏來府來提親的事,原來他們提的不是郢國公府蔣三少爺,而是與郢國公府有姻親關係的安興伯戚家的二少爺,有傳言說這個二少爺是個癡傻兒。”
癡傻兒?
楚老太太愕住了,她侯府的嫡女再不濟也不會低下到配個癡傻兒,當時她同意五丫頭與郢國公府三公子,起碼他是個正常人,家世也不錯,嫁過去能幫到侯府。
如今換了個癡傻兒,讓外人知道還以為侯府落泊到需要賣女求榮的地步,叫府裡其他的姑娘還如何嫁人?
孫嬤嬤揣測道:“奴婢估摸著大夫人怕您不同意,想著若五姑娘名聲受損了,配一個癡傻兒便沒人會說閒話,而且還能用此事拿捏五姑娘,不然她怎會那麼急著讓五姑娘去還願,初一十五每個月都有,也不差著幾天,何況她之前不是去過龍華寺,那邊路況如何,她難道不清楚嗎?這樣一去一回花費很多時間,五姑娘就算趕得回來,也累得半死。”
語嫣點頭認同道:“五姑娘跟六姑娘吵架時,五姑娘說六姑娘心知肚明又說她在四姑娘麵前造謠生非,而六姑娘並沒有反駁。”
所以四丫頭在廳堂指控六丫頭的話是真的,是六姑娘挑唆四丫頭去搶五丫頭的請帖?
楚老太太越聽越是心顫著,臉色也由青轉白,若不是五丫頭遇到鄂國公老夫人,五丫頭的名節就這樣被毀了;若不是下山時遇上好心人,五丫頭說不定現在還沒回來?
大媳婦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她不知道,一旦五丫頭沒出席百花宴,會給侯府帶來什麼樣後果?
語嫣怕老太太氣壞了,勸她息怒,楚老太太怎麼能不生氣,她立即讓人去傳袁氏到安善堂。
……
楚歆羽回到小築院,馬上泡了熱水澡,洗去一身疲勞,換了一身水紅色細碎灑金縷軟綢長袍,披著半濕的長發出來。
奉命在外辦事的藍依也回來了,竹帛正繪聲繪色的跟她說四姑娘來小築院鬨事的事,一見楚歆羽出來,她立即收聲奔過來,拿了條乾淨的布巾,準備替她絞乾頭發。
楚歆羽擺擺手,表示不需要,任由秀發這樣披著。
這時紫鈴帶著小丫鬟將晚膳端了上來,楚歆羽這幾天沒什麼胃口,所以菜色以清淡為主,用過膳後,趙媽媽揮退其他人,給她倒了杯茶,擔憂道:“姑娘,今日的事四姑娘可能不會罷休,日後你小心提防她一點,王姨娘也非表麵上那樣溫順。”
“她非溫順,我也非純良。”楚歆羽捧著茶盞,茶香撲鼻,她淺嘗了一口,“媽媽,我離開這兩年,王姨娘與大夫人的關係如何?”
趙媽媽道:“她們跟從前一樣,沒什麼改變。”
高門大戶很少像侯府這樣,妻妾相處如此和睦,以前袁氏對自己慈目和善,唯有在她欺負王姨娘時,才會出聲責罵幾句,而王姨娘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跟她站在一起,不清楚的人都以為是自己欺負她了。
如今一改從前的態度,在她麵前不再裝柔弱可憐,許是又生了小公子給她有了底氣,長房就她生了兩個兒子,母憑子貴,無論她在侯府地位如何,她都有了依靠,何須看人麵色?難怪兩年沒見,楚佳期越來越囂張。
楚歆羽冷笑想著,她越囂張越好,這樣好利用,到時也讓她嘗嘗被人陷害卻孤立無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