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清籬園,楚佳婷在侍奉袁氏塗上藥膏。
袁氏臉上的傷口正慢慢結痂,因而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否則,才愈合的傷口又會裂開。
楚佳婷怕自己力度大,會弄疼袁氏,故而動作很輕柔又認真。
室內很安靜,但外麵隱隱傳來吵鬨的聲音。
袁氏自臉上受傷後,白天從沒走出過清籬園,所有外麵的消息都是郝媽媽和兩個女兒說給她聽。
“這麼吵,府裡可發生什麼事?”袁氏問楚佳婷,這是她第三次問了。
“母親,是因為二叔回來了,後天不就是家宴嗎,可能是二嬸戲班的人,正在預演呢。”
楚佳婷怕她多想,影響心情,便亂捏了個借口,然而,袁氏卻不是那麼好胡弄的,在這個家她掌權十多年,府裡某些規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戲班?這以我沒管過家嗎?你祖母不喜歡聽戲,你二嬸怎可能請戲班來府,說吧,府裡發生什麼事了?”
她們越是隱瞞,袁氏越是覺得有事發生了,放爆竹惟有喜慶的事才會放,而最近府哪來的喜慶,除非……
想起皇上的賜婚,袁氏臉色一白,“是榮國公府今天來送聘禮了?”
“母親,你想多了……”
“你還想騙我到幾時?”
袁氏手往前一推,楚佳婷手上的藥瓶“哐啷”的掉在地上,她忙上前勸說:“母親息怒,你不能生氣的。”
因剛才因情緒動蕩,袁氏剛剛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來,滲出了血絲,模樣很恐怖,她疼痛得雙手捂臉。
楚佳婷蹲下身,把地上的藥膏撿起來。
這瓶藥她托人花了五千兩,從麗人閣裡買回來的,據說有去疤護膚等美顏功效。
麗人閣專做美容化妝產品,卻沒有門店,若沒有門路,千金難買,雖然價錢貴,但產品效果極好,為了能讓母親恢複貌,她花了很多銀兩才托到人買了四瓶。
母親擦了兩天便結痂了,的確很有效果,可一瓶的量太少了,一瓶隻能塗半張臉,但由於身上的傷不外露,可以慢慢恢複,臉上的傷卻等不得。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傷口,袁氏慢慢安靜了下來,看著女兒,再次道:“是北平侯給那賤人送聘來是不是?”
這次楚佳婷不敢隱瞞,便如實告之,而袁氏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榮國公府竟然拿出十裡紅妝的聘禮迎娶楚歆羽,那排場即便自己沒親自見證,想必很浩蕩,梅若初的女兒怎能比自己的女兒嫁的好,嫁的風光呢?日後九泉之下,還不被梅若初笑死?
她養大楚歆羽,寵著她,是為了毀了她,怎能讓她有機會爬上她的頭上?
“娘,母親。”
這時楚佳韻從外麵匆匆奔進來,在床前煞住了腳步,楚佳婷拉住她斥訓道:“韻兒,你毛毛躁躁乾嘛?小心把藥瓶撞翻了,這藥可貴了。”剛才她差點撞上自己,幸好她閃的快,不然藥又掉了。
“我這不是心情不好嘛。”楚佳韻道:“你都不知道,北平侯已送了那麼多聘禮來了,還添上盈水山莊做聘禮,那裡可是皇家土地,左鄰又舍都是皇親貴戚,若是這盈水山莊我們留下來,還怕結交不了權貴嗎?還有那些聘禮,每件都是珍品。”
“韻妹,這些你是羨慕不來的,她有皇上賜婚,又是長公主的嫡子,聘禮自然按皇室的規矩操辦,話又說回來了,如今是二嬸當家,不是你想要盈水山莊便想要的,那些聘禮說不定有些會給了三姐姐呢。”
“那怎麼行啊,五姐姐的東西是我們大房的,大房的東西便是我們的,怎能給二房呢?”
在楚佳韻從小的認識裡,楚歆羽的東西就是她們的,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的,她上前拉了拉袁氏的衣袖道:“母親,你是五姐姐的母親,她的婚事該由你操辦的,北平侯送來的聘禮,也是由你來處置,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二房。”
“這是自然的。”
袁氏心裡正氣著,聽楚佳韻這一說,氣倒是消了不少。
女兒說的沒錯,她是那賤丫頭的繼母,因為她臉上的傷,才讓出掌家權,可二房太過分了,連她大房的婚事也插手,那賤丫頭是大房的人,婚事該是由她操辦。
想起昨晚那個半夜潛進碧雲閣的男人,袁氏心裡倒有個主意,她絕不能讓楚歆羽嫁進榮國公府,否則,一旦她有了權勢,她和她的子女便一輩子仰她鼻息做人。
“婷兒。”袁氏對楚佳婷道:“你看能不能托人再買幾瓶藥膏回來,這藥效果極好,多擦幾次,務必在一個月前,把臉上的傷給擦好。”
楚佳婷道:“母親,一瓶要五千銀兩,上次我們買了四瓶,已花了兩萬兩,我們已拿不出那麼多銀兩了,買一個月的用量,起碼要十瓶左右,他們哪能拿出五萬兩銀呢?”
楚佳韻聞言,瞠瞪大眼,“怎麼要這麼多銀兩?”
她還以為一瓶要兩三百兩,沒想到是這麼貴的,“若沒有銀兩,那更要把五姐姐的婚事操辦權拿回來,她北平侯送了那麼多聘禮來,隨便一件都能換千兩以上,要是拿回到操辦權,那麼我們可以偷龍轉鳳,把真的拿去典賣,假的就換給五姐姐當嫁妝,到時裝下箱裡,抬去榮國公府,便不關我們的事了。”
袁氏聽了,立即斥訓道:“你一個女兒家,千萬不要這樣說,銀兩的事,由為娘去想,你倆不要插手,知道嗎?”
“可是母親……”
“不要再說了。”
袁氏抬手,阻止她說下去,然後說自己乏了,讓她倆都下去。
等姐妹倆一走,袁氏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便叫郝媽媽進來,吩咐她去她的私人庫房清點一下裡的字畫,還有一些瓷器玉飾,然後讓人悄悄拿出去典當了。
“夫人,那些東西都是你準備留給兩位姑娘的嫁妝,怎麼拿去典當?”
“沒辦法,買藥的銀兩不夠。”袁氏抬手撫上凹凸的臉,眼神陰冷,“放心,那些東西也過時,等她們姐妹出嫁時,我會給他們置些新的。”
隻要等她的臉好了,把掌家權從二房那裡奪回來,到時還不怕攢不回女兒的嫁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