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眼神一凝, 如何也沒料到這樣的轉折,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不是說隻有吃豬蹄被瞧見了嗎??
果然,他就不該對年嬌的承諾抱有期待。兄妹倆太久沒見了, 他都快失去了正常水準的警惕,方才年嬌信誓旦旦, 他猶豫片刻, 還真的打消了懷疑。
年羹堯一時有些無言又有些懊悔,但當下首要的任務是度過眼前的危機。
王爺能問出代筆的問題, 想必是有了萬全的把握,若是裝傻否認,欺瞞之罪將會更上一層,於王爺的感官來說同樣不好, 恐怕前功儘棄。
必須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短短片刻, 年羹堯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他壓住猝不及防之下浮現的震驚, 不動聲色地思索著什麼,在四爺眼中便是一副沉吟的模樣。
四爺凝視著他,語氣和緩:“這與欺瞞無關, 我不怪罪你。”
又說:“恐怕亮工也有些好奇,我是怎麼察覺的。隻是有些細微的違和之處罷了,近的有端午宴, 再遠,能追溯到進府的第一天,她並不怕我,還纏著我要背詩, 很有學生求師長表揚的風範。”
年羹堯:“……”
年嬌愛美,愛花,愛首飾, 那都是純天然的流露,唯有愛詩太刻意了些。四爺原先隻是懷疑,等到端午家宴上,懷疑霎那間成了肯定,她才十六,如何寫得出那樣蘊含哲理的詩篇?
那首詩作的的確好,幾乎站在了領略人生的高度,但就是太好了,行文逍遙灑脫,與她表現出的性子相距甚遠。
四爺有著相當的鑒賞力,他不喜風花雪月,不代表他不懂詩。
如今遇到她的兄長,酣暢的交談過後,探究之心同樣冒出了頭。他笑了下,誠懇道:“還望亮工替我解惑。”
年羹堯:“……”
年羹堯已經說不出話了。
進府的第一天,那是新婚夜吧。
這,難不成是妹妹強烈的表現欲,讓才女這個名號弄巧成拙?
年羹堯瞠目結舌。堂堂四川巡撫,少有這麼窘迫的時候,他當慣了封疆大吏,能直麵叛亂而麵不改色,可如今,他失態了。
他發覺自己小看了年嬌。
但誰叫年嬌是他的親妹,世上僅此一隻。年羹堯抬頭,發現王爺果真沒有絲毫的不悅與生氣,眨眼間,明悟席卷了他的腦海。
原先的人設是行不通了,指不定真性情更惹人憐愛呢。
年羹堯的麵龐頓時浮現很深的歉疚。他深吸一口氣,恭謹地開口:“王爺問的話,叫我無地自容。”
“也是年家對年側福晉過於寵了。我大哥才華橫溢,精於作詩,少時她不知哪裡聽來的傳言,說雍親王青睞才女,她便使出渾身解數,請大哥前去教授,教著教著,效果……也不是太好……”
四爺:“……”
四爺放下茶盞,心頭波動起來,麵上依舊平靜。
年羹堯苦笑一聲,繼續道:“後來實在不行,便隻能讓大哥繼續辛勞,為她代寫詩篇。就這樣,逐漸傳出了年側福晉才女的名號,選秀的時候,宮裡娘娘們也都知道了。”
“隻是名不副實,我們終究惶然。”
說著,他起身行了大禮:“王爺明察秋毫,亮工實在慚愧!”
此話有九成九都是真,年羹堯眼眶都紅了,仿佛為欺君惶恐不安,四爺見狀,上前將他扶起。
“原先你妹妹極推崇她的大哥,如今來看,名副其實。”四爺輕歎,繼而安撫,“多謝亮工為我解惑,我說了不怪罪,難道還會食言不成?”
年羹堯察言觀色,把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
他被拉著坐下,聽四爺另起話題:“平叛所需軍餉,還是要以你為主。你看,籌措多少數目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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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爺在自家庭院來回踱步,不一會兒,打探消息的前來回稟:“四爺帶了年大人回府。”
又過了許久,那人來報:“年大人還沒有出……”
都這個天色了,離傍晚還有一線,今兒想必是見不到四哥了。五爺隻得按捺住焦急,低聲對他道:“你去老九府上,警告他,不許輕舉妄動,不許去找老八!明兒同我去雍親王府,否則就當沒我這個哥哥!”
見人跑沒了影,五爺方才抹了把臉,呼出一口氣。
他的心沉甸甸的,神色更是冷沉,這回,他是說什麼也要把老九從老八的戰車上拽下來,若旁的辦法都不行,他就去找汗阿瑪。
痛就痛吧,痛過就好了!彆忘了,還有額娘記掛著的表弟,他老九還能萬事不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