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四爺如約考察三阿哥的功課。
弘時坐立不安。
他單以為來到園子以後,就能過上白日釣釣魚,晚上玩蛐蛐的快樂生活,一開始也的確是這樣的。誰知半個月前,對他放鬆許多的阿瑪突然變了,從那天起,他背書背得生不如死,過上和王府一樣痛苦的日子。
昨兒偷聽到額娘與嬤嬤的談話,弘時這才知道,最近園子裡的不太平,恐怕與年側福晉有關。
他鼓起勇氣,問額娘能不能給年氏求求情,李側福晉問他為什麼。
弘時立馬道:“年額娘釣魚很厲害。”
說完第一個理由,他悲從中來:“阿瑪罵我也罵得很厲害……”
李側福晉:“…………”
不知道額娘聽進去了沒有,弘時思緒飄飛,等聽見四爺的腳步聲,他正襟危坐,唯獨桌下的腿抖了抖。
誰知阿瑪竟是春風拂麵,見他背不出昨日學的文章,也沒有多加苛責,隻平靜地道,過幾日再來抽查。
弘時驚呆了。
緊接著便是喜上眉梢,他飛奔到李側福晉麵前:“阿瑪沒有罵我,還說過幾日再抽查。額娘,是不是您給年側福晉求情了?”
李氏氣得半死,求什麼情,她敢安慰年嬌,不代表她敢直撩王爺的虎須!
這倒黴孩子,李側福晉神色猙獰,若說年氏剛剛入府之時,她還有爭寵爭地位的念頭,現下是完完全全沒有了。
一個弘時就管不過來了,哪還有其他的精力?
李氏罵道:“王爺不罵你,我要罵你。讀書難不成是要了你的命,那些字詞語句,是要吃人還是怎地??”
弘時抱頭鼠竄,另一邊,年嬌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事實上,這些日子她也沒有睡好。小花妖一覺醒來,已是午後了,漂亮美人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擻,臉頰紅潤,膚色瑩白,如瀑的黑發垂下,遮攏了欲滴的豔色。
沒等她出聲詢問,問春笑道:“王爺正在招待九爺和十爺,就不過來用膳了。方才遣人前來通報,格格睡得正香呢,奴婢這才沒有打擾。”
年嬌眼睛亮亮地應了:“嗯。”
當下好似恢複了從前。
不,還是有哪裡不一樣了,年嬌說不上來,等待擺膳的時候,她捧著臉,渾身輕飄飄的,嘴巴止不住地上翹。
如果沒聽錯的話,昨天夜裡,還有今天早上,她的生命有了無窮儘的保障。還有阿瑪額娘,他們沒有被王爺遷怒,她也不用擔心年家的安危了!
至於年羹堯,年嬌覺得有她在,二哥一定會活蹦亂跳的,謹慎待人,虛心做事,活到九十九。
不然就讓爹和王爺一起教訓他。
四川邊境,年羹堯重重打了個噴嚏。
阿保悶聲道:“大人,昨晚上是不是著涼了?”
年羹堯也納悶,轉而笑道:“無事,許是叛軍頭子在咒我呢。”
“你來看看,他們的伏擊安排在這裡,我們先這樣做,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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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年嬌吃飽喝足,一眼瞧見桌案上的日記本,條件反射般地抖了抖。
她糾結起來,想扔了它,下意識地舍不得。
最最重要的是,她想把醉酒的記憶完完整整地寫下來,萬一過幾天忘了怎麼辦,再萬一,王爺不認賬了怎麼辦?
年嬌蠢蠢欲動,卻又顧忌四爺震怒的模樣,終究沒有動筆。
四爺趕過來的時候,見年嬌望著日記,一副苦惱的模樣,不禁挑眉。
他本想陪著她用午膳,誰知老九老十聯袂來了圓明園,四爺心情好,便不吝見他們一見。如今他看老九順眼了許多,覺得這個弟弟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能在關鍵時刻分享他的高興。
四爺麵龐含笑,不知內情的九爺便更感動了,心說老四被那麼多人誤解,實則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啊。
九爺一感動,露出的笑臉更加應景,於是四爺也滿意,主客皆大歡喜。
雍親王上前幾步,開口道:“嬌嬌。”
年嬌回過神,仰頭朝他甜蜜地笑:“爺來啦。”
如今她不用抱大腿,也不用故意討好了,可見到他的一瞬間門,萬般反應,還是這樣的自然而然。
她把選擇權交給四爺,撲到他的懷中小聲問:“你許不許我寫日記?”
四爺一雙丹鳳眼很亮,他笑了下:“許。”
不等年嬌高興,他道:“隻是一寫到有關我的內容,我要在旁監督。”
年嬌:“……”
在旁監督是什麼意思?
四爺平靜道:“譬如‘摳’‘嘴甜’等詞,需要換一個說法,‘老板人很好’,也要換成‘我很喜歡王爺’。”
年嬌瞠目結舌。
四爺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他親自為她蘸好了墨,執著年嬌的手,翻開扉頁,把那句加大加粗的“調味品”劃去。
繼而在旁添上“年嬌”“胤禛”幾個字,四爺端詳片刻,微微一笑。
他說:“好了。”
“這是我們共有的了。”
年嬌臉紅得不行,明明他們朝夕相處,王爺教她寫字的動作,也並不算耳鬢廝磨,偏偏她不爭氣地緊張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她緊張,是因為吃豬蹄被發現、才女的名號被揭穿……
難不成變為同族以後,就連相處的感覺也會變得不一樣?
想到後世書上看到的種種,年嬌恍悟了。
從前她與老板有著生殖隔離,現在隔離沒有了,這一定就是變化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