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嬌雖然不解, 卻是順著他的話點點頭:“我知道你的忠心。”
張總管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哆嗦不打了,也有勇氣附和了, 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謝年側福晉體恤!”
“奴才從沒見過百福這麼聰明的狗, 矯健又威武,護主又忠誠,彆家哪有這樣的福氣?”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這是王爺養的狗, 圍繞“護主”兩個字大誇得誇, 誇得年嬌嘴角翹了起來,又是驕傲, 又是心滿意足。
最討厭的人被嚇暈,替她出了一大口惡氣,天知道年嬌聽說這事的時候,抿起唇分外不高興,天底下哪有像八福晉那樣道德綁架的道理?
而且大哥侍奉禦前,她哪裡做的上主,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定是彆有居心。
八福晉是在給她和王爺添堵!
年嬌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麼聰明過,剛才張起麟來報的時候, 步也不散了,牽著百福就往正門走。
沿路遇見了十三福晉,十三福晉見到她,連忙出聲:“小四嫂這是……”
年嬌心下氣呼呼的, 麵上依舊端得住:“八福晉不是要見我嗎?我得看看福晉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於是陰差陽錯, 便有了百福從街頭衝出去的那一幕。
……
張起麟腦子壞沒壞不知道,對年嬌的恭敬卻是肉眼可見上了一層,恨不能鞍前馬後, 伺候周全。
頭一件大事,就是給百福準備口糧,以犒勞它的辛苦,一邊派人通報福晉,請福晉進門來。
殊不知福晉也在愣神呢。
她問身邊的方嬤嬤:“方才那狼……不,那狗,是百福?”
方嬤嬤恍惚地道:“如果老奴沒看錯的話,的確是百福。”
她內心的震撼無以言表,看多了百福在圓明園憨態逗趣的模樣——沒錯,就是逗趣,每每遇到年側福晉,它那高冷勁兒再也不見,隻知道露肚皮搖尾巴,哪還有從前對著她們愛理不理的樣子?
她們便也忘記了它威風的姿態,沒想到還有這樣凶猛的一麵。
世事真是奇妙。
但這不是重點。
福晉一針見血道:“我記得百福不咬人。”
方嬤嬤附和:“老奴也記得。”
主仆倆沉默片刻,回過頭往府裡走,恰恰撞上了張起麟,還有正蹲著身子,給百福喂水喝的年嬌。
百福累壞了,吐著舌頭,獠牙的血絲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見它依偎著年嬌的腿,鼻子一片濕漉,要多親人有多親人,福晉哪還有不明白的?
她笑吟吟道:“多虧了百福的英勇,還有年妹妹的急智。”
至於兜不兜得住,事情的後續如何,當王爺是死人不成?
何況沒人看見百福從王府裡竄出來,又有誰能指認他們。福晉實在讚賞,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著年嬌。
被張起麟誇和被福晉誇,是兩種不同的情緒,年嬌嘴巴翹了又翹,連一旁的十三福晉都說:“今兒真是漲了見識了!”
可不是?福晉掩藏不住心底的痛快,同她感慨:“八弟妹如今到了人嫌狗憎的境地,可算是京城頭一份了。”
聽得周圍人都捂嘴笑了起來,福晉轉過頭,又問年嬌:“我們的大功臣想要什麼賞,儘管說來。”
年嬌眼睛亮亮的,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都是誤打誤撞而已,出力的是百福,她隻不過抱怨了幾句。
麵上矜持道:“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見福晉不甚讚同地望著她,年嬌勉強改口,小聲道:“那我要一份冰碗吃。”
福晉:“……”
十三福晉:“……”
.
一場鬨劇就這麼沒頭沒尾地散了,勳貴百姓也不敢繼續窺皇家秘辛,隻是私底下,雍親王府門前發生的事,以光速散播了出去,成為了京城近日最勁爆的八卦。
深宮的良妃病重,他們也許不了解;八福晉被狗咬進醫館,實在是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不消片刻,皇帝知曉了,四妃知曉了,德妃先是驚怒,聽到最後變為哭笑不得:“你說什麼?”
大宮女也不敢信啊,你說倒不倒黴,丟不丟人?
謀算還沒成真,突然竄出一頭攔路犬,這可真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德妃眼裡浮現痛快,即便她知道不應該遷怒,到底沒有了之前看待良妃的溫和憐憫。
病就病吧,憑什麼要折騰她的兒子兒媳?
便是年允恭真能醫死人肉白骨,那也要聽從皇上的吩咐,哪輪得到老八媳婦上門威逼?
怎麼就和年家過不去了!
同一時刻,皇帝也問李德全:“她怎麼就和年家過不去了。”
李德全心下歎氣,這都是什麼事兒。看在良妃大限將至,還有曹氏即將進府的份上,皇上對八福晉原先的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一人扛著這麼多事,著實也不容易。
可現下實在過了。
殊不知年允恭不是普通的臣子,也不是憑借裙帶關係,被四爺一力送上去的關係戶,他最大的護身符是皇上!
康熙不辨喜怒:“堂堂侍讀學士,不是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藥童,她可還有把朝廷放在眼裡,把朕放在眼裡?”
還有老四府裡的年氏,這是第幾回被挑軟柿子捏了,三番兩次,實在給康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幸好這個頭沒磕下去,否則老四的名譽也要受損,康熙想了想,吩咐李德全:“去,叫貴妃命郭絡羅氏在宮門口跪著。”
這個郭絡羅氏,指的是八福晉,康熙繼續道:“我朝沒有皇子休妻的先例,但,朕不介意開這個口。”
李德全心神一震,皇上除卻指婚,可是從不管後宅之事的,便是從前八爺寵八福晉太過,也隻是斥責一句,再多的,也沒有了。
想起日夜兼程趕來京城的八爺,李德全不禁歎氣,也不知八貝勒承受不承受得來。